闻言江鹤峤又是一怔，上扬的单凤眸定定地盯着佟梨清秀的脸半天没移开，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想猜测出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一直以来，他和佟梨这段感情中，佟梨都处于下风。
于他而言，她就是一个随风而起的风筝，风筝一端的线却牢牢握在他手中。
他想玩了，就拽拽绳子，佟梨就会自己跑回来；不想玩了，就松手，任由她随风而去。
没想到这次他想认真了，可“风筝”却不乐意了。
如果放在从前，江鹤峤才懒得理她，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去就去，走就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眼下，他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不知什么时候，佟梨在他心目中的份量越来越重了，甚至到了无可取代的地步。
许是抱川川抱得累了，佟梨慢慢蹲下，把川川平着放到自己的腿上。
她席地而坐，望着怀里的川川，神情悲伤又复杂。
她伸手轻抚着川川带着暗紫红色尸斑的脸，眼里满是心疼和绝望，缓缓开口，像是对江鹤峤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以后我也不会再生孩子，川川将是我最后一个孩子，至于男人……”
她垂眸冷笑，抬头睨向江鹤峤，“男人算什么东西？除了会伤女人的心，一点儿价值都没有，连条狗都不如，狗还懂得忠诚。”
被佟梨这样打脸扎心，江鹤峤却不怒，叹了口气，对佟梨说：“我知道我以前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弥补你。杨凝氤已经答应签离婚协议了，等离婚手续办好后，我们就结婚，好吗？”
“结婚”二字他刻意咬重，想试图用结婚来抚掉佟梨的丧子之痛，用结婚来挽留住她，可佟梨脸上却没有意想中的惊喜，更无欢欣可言。
和江鹤峤结婚是佟梨从来都不敢奢想的事，如果放在从前她一定会乐翻天，可眼下，她只是勾唇冷笑，头都不抬地拒绝了江鹤峤的求婚，“我不会跟你结婚的，别做梦了。”
她拒绝得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每一个字都冷冰冰的，像寒冬腊月的冰疙瘩，一颗一颗地扔进江鹤峤的心窝里。
江鹤峤又是一愣，他以为他向佟梨提出结婚，她会高兴地跑过来抱住他，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冰冷的答案。
曾经巧舌如簧的他，此时也哑然，不知该如何是好，被拂了面子是一回事，关键是他真的摸不透佟梨了。
佟梨坐在地上休息够了，重新抱起川川的尸体，站起来朝门口走去，边走边对他柔声说：“川川，跟妈走，我们离开这里。”
许是因为抱得太久，手臂酸痛，佟梨抱着川川有些吃力地一步步向外走，可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坚毅的，不容抗拒的。
那坚毅的表情居然让江鹤峤心生惧意。
他忽然间害怕失去佟梨，担心她这一去将会永不复返。
他快步追上佟梨，拽着她的手臂，语气里带了请求的成分，“佟梨，别走，川川已经死了，接下来该好好安置他。他是江家的子孙，要把他葬在江家的祖坟里。”
“江家的祖坟？”佟梨凄楚的笑容里夹杂着一丝轻嘲，“把川川葬进江家祖坟后，是不是以后我连探望川川的资格都没有了？”
川川活着的时候，他是江家的子孙，是杨凝氤的儿子，佟梨只是不光彩的孕母，连见山山和川川一面都没有资格，如今他死了，她依旧不能看他。
江鹤峤以为拿捏住了佟梨，勾唇道：“只要你和我结婚，你就是江家的一份子，想什么时候去看川川都可以，我们一起去。”
佟梨想也不想地回道：“我不会跟你结婚的，我已经很明白地跟你说过了。”
被佟梨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江鹤峤的少爷脾气上来了，浓眉微蹙，语气不悦道：“佟梨，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这个机会，你会后悔一辈子。”
这才是他的本性，刚才的温柔不过是一时的伪装或者将就吧。
佟梨自嘲地笑了笑，视线轻垂，落在川川的脸上，“看看，无论何时，在你眼里我都是卑微的，连向我提个结婚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在施舍我似的。合着你要娶我，我就得跪地感谢，感谢你皇恩浩荡？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人，我也需要被人尊重，既然你打算娶我，就应该把我放在同等的位置上。等你哪天觉得你能尊重我了，再来找我说这件事吧。”
江鹤峤见佟梨语气松动，以为她心软了，马上说道：“我现在就很尊重你，否则我不会这样跟你好商好量的。我的性格你知道，我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失手过。”
言外之意，如果不尊重佟梨，他就会用强。
佟梨抬起眼帘看向他，“你刚说你尊重我是吧？”
“是。”
“既然你肯尊重我，就请尊重我的选择，我不想嫁给你，请江先生尊重我的选择。”说完她轻轻一晃动手臂，甩开江鹤峤的手指，走出主卧室的门。
江鹤峤来不及多想，抬腿追出来，看到我，像看到救星似的说：“宁鸢，你快劝劝佟梨，我都告诉她要娶她了，可她却不肯嫁给我。”
我看向佟梨，佟梨眼神依旧坚毅，坚毅背后是因为巨大痛苦导致的绝情。
我能理解她现在的心理，她所有的痛苦都是江鹤峤带给她的，川川是她的底线，而现在这个底线被触底了，佟梨不再委屈求全，更不会跨进江家的大门，也不想和江鹤峤再有任何关系。
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所有痛苦的根源。
她对江鹤峤的曾经的迷恋早就在看到川川的尸体时消失殆尽了。
我对江鹤峤说：“放她走吧，她已经濒临崩溃了，你若硬是拘着她关着她，只会让她变成下一个川川。”
闻言江鹤峤面色大变，扭头看向眼神坚毅又僵直的佟梨，盯着她看了足足有两三分钟，眸底渐渐生出一丝疼痛。
沉默许久，他出声问道：“佟梨，你真的不肯再给我一个机会吗？”语气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