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峤沉默数秒，才开口道：“川川是溺水身亡，监控拍到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出言怂恿。报警的话，警方也拿她无可奈何，顶多叛个监护不当，即使判下来，也关不了多久的。”
杨凝氤交待的时候，我们都没拿手机，她亲口承认的话，我们却没录下来。
即使我出庭做证，就凭我听到杨凝氤说的那几句模棱两可的话，也无法给杨凝氤判重刑，就像江鹤峤说的，至多判个监护不当，监护不当关不了多久的，如果杨家帮她请个好的律师，说不定就罚点钱了事。
佟梨眉头一挑，抬眼睨向江鹤峤，“你什么意思？不想让我报警吗？”
“我在跟你理性地分析情况。你应该知道，我比你更想弄死杨凝氤。”江鹤峤面色沉静，凤眸看向佟梨语气也出奇的平静，一改下午时的暴躁与狂怒。
真是奇怪，下午的时候那么疯狂的一个人，眼瞅着精神就要失常了，在看到佟梨后，暴躁的情绪居然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佟梨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唇角掠过一抹嘲讽。
她紧紧盯着江鹤峤的眼睛，眼底是汹涌的怒意与不忿。
愤怒与仇恨让一向柔弱温吞的她变得强势凌厉，她直接顶撞江鹤峤：“我看你是想包庇她吧，毕竟她是你四个女儿的亲生母亲。凭什么她害死了我的儿子，却仍能逍遥法外？”
江鹤峤垂下眼帘默了会儿，再抬头看向佟梨，语气柔和了不少，“报警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想清楚了，走法律程序杨凝氤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这件事她早就踩好点，筹谋许久，也认真研究过相关法律。一旦报警，你当年代孕那件事会被拿出来重新炒作，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当年那件事曾让江氏股值蒸发上百亿，而我也因此被迫卸任江氏代理董事长一职。”
佟梨冷着脸没说话，只是把川川的尸体往自己怀里紧紧了，用手指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江鹤峤见她不反驳，继续说：“杨凝氤背后是杨家，当年被炒得沸沸扬扬的网红代孕一事背后操纵者有杨凝氤大哥杨宁郓的份。还有，你当年曾接近杨凝氤的父亲杨远山，如果真要和杨家撕起来，这些，你都要做好心理准备，会被重新公之于众。你考虑好，如果还是执意要报警，我不会阻止你。”
江鹤峤给我的印象一直是邪魅狷狂，心狠手辣，玩世不恭，蛮不讲理，油盐不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也会有如此通情达理的一面，还会耐着性子给佟梨分析利弊，甚至说会尊重她的选择。
我抬手揉了揉眼睛，眼前果然是江鹤峤，真真切切，没看错人。
佟梨看看怀中川川青白的小脸，紧咬着嘴唇不说话，似在权衡。
江鹤峤又说：“杨凝氤已经同意跟我签离婚协议了，之前的事会一笔勾销。你还年轻，我也不老，如果你愿意……”
他边说边迈开长腿缓缓地朝佟梨走过去。
佟梨不知在想什么，看到朝她走过来的江鹤峤，并没后退，只是垂着眼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
江鹤峤走到佟梨身边，见她没反抗，微微弯下腰，再次把她和川川抱进自己的怀里，头担到她的头顶上，声音调柔说：“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等孩子生下后，如果是男孩子就取名叫川川，如果是女孩就取名叫‘思思’，思念川川的思，好不好？”
他语气极温柔，没修边幅却依旧俊美的脸在暖橘色灯光下，像被加了层柔光镜似的，连带着看向佟梨的目光都变得柔和了些。
原来这个冷酷无情，甚至伤人不眨眼的男人，也有真正温柔的一面。
不知他的话里哪个点触到了佟梨的软肋，她像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猛地一甩身晃开江鹤峤的怀抱，抱着川川噔噔后退了无数步，直退到墙根无处可退时才停下来。
后背抵着墙壁，她把川川往怀里搂了搂，一双漂亮的眼睛戒备而警惕地瞪着江鹤峤，“谁说要跟你在一起了？之前我和你虚与委蛇，不过是想多看两个孩子几眼罢了，你真以为我还爱着你？做梦吧。”
江鹤峤一怔，“虚与委蛇？你说你跟我在一起是虚与委蛇？”
“是。”佟梨清瘦的脸冷冰冰的，“你硬把我和傅哲拆开了，还派了人去f国看着我，但凡有异性对我稍有好感，你就让人去找碴，我实在是烦透了，才假装跟你亲近，别以为我是真情实意，不过是为了找借口看孩子两眼。眼下川川已经这样了，我跟你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我早就受够你了。”
江鹤峤面色冷了下去，眼神阴冷，不过也只是冷了一瞬，他的目光又恢复柔和。
他勾起薄唇温柔地冲佟梨笑，笑容带着少有的宽和，“傻瓜，谁不知道你爱我？爱了我许多年，既然心里是爱我的，就别嘴硬说这种伤人的话了好不好？说多了，我会当真的。”
他从小家世显赫，人长得又风流俊俏，身边一直不缺莺莺燕燕，哪怕婚后也阻止不了他风流的步伐，典型的被女人宠坏的那种。
因为在女人群中无往而不胜，所以养成了他对感情极端自负的性格，以为哪个女人都爱他，且爱得矢志不渝。
佟梨以前的确很爱他，爱他身上的光环也好，爱他俊美风流的皮囊也好，爱他的坏也好，说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也好，年轻不懂事也好，反正她以前确实迷恋过他，且沉迷不可自拔很久。
可爱情是太不稳定的分子，随时都会变，就像太阳会东升西落，人会长大一样。
眼下看佟梨，只见她目光冷淡，是那种因为绝望产生的冷淡，丝毫看不出她对江鹤峤还有半分爱意的感觉。
佟梨垂着眼帘，表情冷漠地说：“你别自作多情了，我谁都不爱。”
是淡漠，是被伤透过后的绝望，并不是因为堵气说的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