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很快把水端了过来，用一个直径有半米大的脸盆装了满满一盆水。
走到杨凝氤跟前，他却不敢贸然把水泼到她身上，先是抬头悄悄打量了江鹤峤一眼，见他垂着眸只顾跟川川说话。
他又朝江漪冰看过去，却被那女孩子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
一犹豫，他又站在那儿不敢动了。
江鹤峤正沉浸在浓浓的悲伤之中。
他流着泪笑着对川川说：“川川，听话，别睡了，快睁开眼睛看看爸爸吧，爸爸好想你。”
他的语气温柔又带着请求，“快睁开眼睛，跟爸爸说几句话好吗？小调皮。”
哪怕他怎么请求，川川都无法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了，更别说开口说话了。
得不到川川的回答，江鹤峤垂下头，把自己的脸埋到他小小的胸口，语气越发温柔，温柔又悲怜，“川川，爸爸想你，爸爸真的好想你。川川，不要离开爸爸好吗？爸爸答应你，如果你睁开眼睛看看爸爸，爸爸以后什么都不做了，只陪着你玩。你不想去上幼儿园，爸爸也不逼你，就在家里上，不，爸爸亲自教你，只要你能醒过来。”
江鹤峤说着说着，眼泪无声地涌出来，大滴大滴地落到川川胸口的衣襟上，泪水将他原本已经快干了的衣服再次打湿。
旁边佣人均红了眼眶，有心软的则直接哭着走开了。
那些原本围观的亲戚，见状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种时候，他们都不敢打扰江鹤峤，一是觉得可怜，更多的是怕惹怒他，怕他翻脸不认人。
江鹤峤的脾性他们都清楚得很，宁愿招惹疯狗，也不要去招惹他，因为招惹疯狗，最多是被咬一口，可是招惹到他，就不只是被咬一口那么简单了。
盯着抱着川川的江鹤峤，我的视线变得越发模糊，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眼泪却倒灌进胸腔里，憋得心口疼，不只心口疼，连整个胸腔都难受。
麟麟默默地站在我旁边，视线落在窗外，把江鹤峤的举动尽收眼底，眼泪也湿了眼眶。
他眼睛本就大，白色的眼白这会儿变得通红，满是血丝。
他抬头看向我，小小唇瓣微张，神情悲悯，“妈妈，你说大伯伯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用手背抹去溢出的眼泪，垂下头盯着他的小脸打量了几眼，柔声问道：“为什么忽然说这种话？”
麟麟绷着俊美的小脸，特别认真地说：“以前我觉得大伯伯是个特别坏的坏人，因为他暗中伤害过爸爸，还把你抓走关起来，还总是吓唬我，可现在看他，只觉得他好可怜啊。”
我抬头朝窗外看过去，看到江鹤峤依旧紧紧抱着川川，絮絮叨叨地同他说着话，想哄川川醒过来，向他诉说思念之情，向他各种保证。
眼下的他，的确是个好父亲。
这一瞬间，他也的确让人觉得可怜。
人们总是喜欢同情弱者，觉得可怜的人就是好人。
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说这是江鹤峤该得的报应，显得有些不厚道，但是造成现在这种局面，归根到底，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如果不是当年他任性胡为，强行逼迫佟梨跟他发生关系，而是走正常的代孕程序，那么川川就只会是杨凝氤的孩子，他就不会死。
退一步讲，即使川川是佟梨的孩子，如果江鹤峤别心存执念，去寻佟梨，还想和她复合，闹着要和杨凝氤离婚，那杨凝氤也不会这样做。
总之造成现在的局面，不能全怪杨凝氤，江鹤峤的罪过也占到一半，或者更大。
那佣人一直用双手端着水站在那儿，泼也不敢往杨凝氤身上泼，想走也不敢走，只能僵站着一动不动。
一盆水没有二十几斤，也得有十几斤，可能是端得久了手臂累了，他悄无声息地弯下腰，想把盆放到地上。
谁知他刚把盆放到地上，却惊动了一直同川川说话的江鹤峤。
他猛地扭头看向那个佣人，视线落到他放到地上的水盆上，眸光一冷，怒意横生，表情凶狠道：“让你泼，你怎么不泼？我还没死呢，你就不听我的话了？快，泼，从头顶往下浇！”
佣人又朝江漪冰看过去，江漪冰下巴抬起，漂亮的单凤眼微眯，眼神警告，却没出声。
没办法，佣人只能选择听更强的那个人的话。
他硬着头皮弯腰端起那盆水，胆战心惊地朝杨凝氤走过去。
“别磨蹭，快点！”江鹤峤嗓门一提，骤然喊道。
佣人被他一嗓子吼得又是浑身一哆嗦，举起水盆朝杨凝氤头顶上泼下去。
杨凝氤浑身一个激灵，缓缓睁开双眼。
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眼神有些茫然，刚想坐起来，却被身上伤疼得浑身一颤，紧接着又趴在地上。
她扭头看向一旁举着水盆的佣人，怒道：“是你拿冷水泼我的？找死是吗？”
那佣人闻声，一张脸苦成苦瓜，低下头小声说：“是峤少的命令，大少夫人千万别怪罪我。”
杨凝氤又缓缓抬头，看向江鹤峤，再看看他怀里的川川，垂下眼帘不敢吭声。
江鹤峤睥睨着她，眼神冰冷又鄙夷地问道：“装死装得舒服吗？既然那么喜欢装死，不如真死算了。”
闻言，杨凝氤双拳不由自主地握紧，隔着窗户都能看到她浑身颤抖，不知是吓的，还是被凉水浇的。
不过她很聪明，并没和江鹤峤硬碰硬，和他硬碰硬，她只会被他逼死。
谁知她的默不作声更加惹怒江鹤峤，“哑巴了，还是聋了？以为装聋作哑就能躲过去？”
他冷笑一声，抱紧川川，走到杨凝氤身边，弯下腰空出一只手拽着她的头发，一把拉起来就朝荷塘走过去。
“放开我，江鹤峤，你放开我！”杨凝氤死死攥着江鹤峤的手，想让他松开她。
可眼下的江鹤峤怒火攻心，力大无穷，哪是杨凝氤能挣得过的？
地上铺的是青石板路，还有崎岖不平的鹅卵石，杨凝氤的身体在青石板路和鹅卵石上划过。
夏天衣服本就穿得单薄，很快她的衣服被划破，露出莹白的皮肤，碎石子划破把她的皮肤，划出一道道的血痕来，白红相间，十分刺眼。
江漪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冰冷的眼神越发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