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中迷底的兴奋，转瞬即逝，林有和李阎王两人，几乎也是同时，都眼神一暗。
大鱼白他俩特别是李阎王一眼，本来正要说一句：兴头个啥啊？钻天雁又不是个软杮子！见状，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给吞了回去。
林有黯然皱眉，李少堂更是色带懊恼，听闻钻天雁为人“极不开面”，只认钱不认人，他的绺子还不小，匪众近百，不但有马队，还有挺歪把子机枪，有一定的战斗力，是个硬茬。
李阎王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不怕硬茬，越是硬茬越来劲，可他怕钻天雁会危及志远的安全。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力量对比悬殊，那钻天雁，若是与吴小屁儿暗中勾结，有心打他们此行的“闷棍”，还真不好对付。
刀枪无眼，万一志远有个闪失，那可就是哭都晚了，就算能把那钻天雁碎尸万段，又有何用？
而归根结底，这威胁、这麻烦，是他李阎王给志远惹出来的。
如果不是他和孟青山为女人争风吃醋……
李阎王转头，看着志远，极少有的，满眼的歉疚之色，他很想给志远一个正式的道歉，可林有他们都在，在人前又有点拉不下这个脸……
可志远却没看他，不，是没看任何一个人。
忽闪着睫毛，还不自觉的咬起了指甲。
四神立即就静默了，生怕扰了志远的思绪。
志远的习惯他们太熟悉了，志远在有信任之人在身边守护时，想心事会想到出神，忽闪着睫毛，有时还会不自觉的咬指甲。
每到此时，四人为志远之忧而忧之外，心里也格外的柔软——我是哥儿最亲、最信任的人……
过了一会，志远抬起眼，对四个心腹道：“我觉得，你们猜得不错，吴小屁儿去八大碗见的人，应该就是钻天雁。明面上，吴小屁儿和钻天雁，八杆子也打不着，应该不认识，可我知道一件事，据之可以肯定，吴小屁儿和钻天雁，暗里早有交情！”
“啥事？”李阎王来了兴趣：“能和我们说不？”
志远一收腹坐起，干脆利落地：“不能，别问！”
志远从他掌握的情报，知道钻天雁曾经被日本人捕获过。
钻天雁在梨树沟，有一相好，开了家小客栈，还给他生了两个儿子。钻天雁每回去梨树沟，都是牵着一头骡子化装成赶脚拉货的，单身前往，据说，不但在梨树沟没人知道他就是钻天雁，就是在他的绺子里，也没人知道他在梨树沟有个姘头。可就这么着，不知怎的，还是被日本特务侦知，在钻天雁又一次到梨树沟会相好的时候，把钻天雁给抓了。
可日本人却没把钻天雁这个“匪首”，给“法办”了，而是只关了他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把人给悄悄放了。以至于几乎没人知道，钻天雁曾经被日本人捕获过。
而那一晚，被日本人派去和钻天雁“恳谈”的人，就是吴小屁儿吴相如！
而从那以后，钻天雁的绺子不但继续祸害百姓，还与抗联起了摩擦，时不时的，就起冲突。
消息来源，极之“机密”，四神虽是心腹，亦不便多说，免得他们打破砂锅问到底。
志远说“不能，别问！”，李阎王便不敢再多啰嗦。
因为，这是“规矩”！
那小祖宗，身子弱，动不动人就蔫了，可规矩却大得很。
见李阎王有些讪讪的，志远缓和了些语气：“如果，吴小屁儿去八大碗见的人，真是钻天雁，那么八成，是为了挑动钻天雁，对咱下黑手。”
又向四神交底：“钻天雁的绺子，人员近百，装备又好，甚至有挺歪把子机枪，按理，既知危险，就应该趋吉避凶，但我此行有任务，最少，也要北上抵达大兴，且明心堂的架子不能倒，不能做缩头乌龟，松花湖我们还是要去的。此行，我们要做好被人打‘闷棍’的准备。”
四神皆郑重点头。
志远又道叫胖子拿地图，将地图摊开在炕面上，用手指着地图：“钻天雁以前一直活动在塔头沟至新开岭一线，最近有南下和西向之势，活动区域主要在梨树沟和八道河子一线，以及松花江东岸，明天，我们过江后，北上到四道沟，就再找地方过江回到西岸，然后再继续北上，如此变换路线，一来让敌人摸不着头脑，二来，也是为了避开钻天雁的活动范围。”
言罢，志远抬起了眼，看着他的四个心腹：“钻天雁侵扰百姓，劫河劫道，还和抗日军不时的起摩擦，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狼狠之人，这么个人，他若不来惹我，我便不去惹他。怕只怕，有人成心的，要和咱过不去，非要来招惹咱们。”
林有身为四神之首，和李阎王他们交换了下眼神，然后小心翼翼的问志远：“若他真的来招惹咱，咋办？”
志远看着林有，嘴角微翘：“那咱们，就替天行道！”
林有微张着嘴，既吃惊，也在意料之中。
林有微微一笑：“哥儿刚才又咬指甲了，可是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嗯！”志远轻应一声，眼神活泼，带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林有心喜，才要动问怎么个应对法，志远却对他一递掌，示意他不要问，然后转头看着大鱼，问道：“那尾巴，现在在哪里？瞅着够镇定的，啥来路？可查清了？”
大鱼立即回道：“那尾巴，吃过中饭就出了镇子，然后就一直在镇外大路边的小山上伏着，看模样，应该是在那留心着咱的动静，等着咱出大勃吉呢。名扬一直盯着他呢，暂时还没见有人和他接头。这人并不是润发赌坊放印子钱（高利贷）的管事，老马和宗庆已经在城里查过，润发赌坊放印子钱的管事，一直在城里，并没有离开过润发。”
志远眉毛轻轻一挑：“那这人，是谁？”
“应该是以前孟青山绺子里的兰把子（兰把子,匪绺里的秧子房掌柜），姓孟名平，报字双镖。老马宗庆他们打听到，昨晚，润发掌柜王大麻子家做了一桌好菜，吴小屁儿和警署的几个头头脑脑，都有悄悄的过去吃酒席，招呼的人，听说就是他们以前一起为匪时的一个好兄弟，‘双镖’！”
“哦？”志远眼神都亮了一亮：“那个因为心不够狠，自请不当兰把子回家种地的双镖？他好像和孟青山还是叔伯兄弟？”
秧子房掌柜的职责，就是鞭秧子，以心黑手辣，从秧子身上尽最大可能榨取油水。所以，稍有良心的人都干不了这个差事，必须是比野兽还要狠三分的人，才可胜任。传闻双镖武艺枪法都很好，又是孟青山的堂兄弟，孟青山就提拔他当了绺子里的兰把子，可双镖为人仗义，对穷苦人有同情之心，对于鞭秧子，图财还行，为图财而害命，则于心不忍，没多久就干不下去了。
大鱼点头：“没错，就是那个双镖！”
志远忽闪了两下眉毛：“孟青山这人，对别人狠，对手下，还是挺讲义气挺关照的，所以，才会有吴小屁儿和王大麻子那样的死忠。至于双镖这人，传闻很重义气，如果我没猜错，钻天雁，是吴小屁儿威逼利诱，让他来打咱闷棍的，而双镖，是那吴小屁儿以孟青山是我杀的为名，忽悠他来找我为孟青山报仇的，至于方式，既是一人独行，十有八九，是打黑枪！”
又是闷棍，又是黑枪，志远真想骂一声：妈了个巴子的，孟青山到底是谁杀的？要老子来背这黑锅！窦娥算个屁，老子比窦娥还冤！
可终究，他什么也没说，看李阎王时，眼神还有意保持亲切。
说有何益？只会白让李阎王不自在，看得出，李阎王已经很自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