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都和你说了，我从来没有说老人家住院了，他身体好着呢，前天我不是刚给你发了邮件吗？什么？你就是在那封邮件里看到这个消息的？这不可能！”袁才哲斩钉截铁地说道。
对面传来一个沉静的声音：“你自己看看你给我发的是什么吧。”说完，电话挂断了。
袁才哲楞了一下，然后立刻冲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翻开自己当时发送的那封邮件，整个人突然愣在了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走在大街上的刘士强提着电脑包，走进了面前的宾馆。
“您好，请问需要住宿吗？”前台小妹甜甜地笑道。
“301号房间里有人住吗？”刘士强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但声音里还是带上了几分疲惫。
前台小妹查看了一下登记册，回答道：“还没有。”
“那就这间吧，顺便，给我拿一包黑咖啡，等会午餐时间不用来叫我。”刘士强付了钱，从前台小妹手里拿过钥匙和咖啡，径直走上了三楼最里侧的房间。
房间里的摆设已经变得有些陌生，增添了一些新的家具，但刘士强对此并不在意，他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房间里充沛的暖气让刚从零下温度里走出来的他昏昏欲睡，加上连续二十个小时的精神高度紧绷状态，他现在只想好好放松一下，倒在软绵绵的床上安静地睡上一觉，但长期磨砺锻炼出来的坚韧精神让他依然强撑着没有倒下去。
“这个角度好像有问题，病床的布置也和天华医院那边不一样，还有床上的那个人，虽然看上去和老头有点像，但感觉好像要年轻一点……”他把那张照片截下来，放到某搜图软件上，过了片刻，被寒风吹得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点点青绿。
“呼。”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道：“到底是谁做的？”
那边的人？应该不会，自己从来没有透露过家里的消息，也从来没说过自己在中国还有家人，就算是跟着自己五年的卡尔斯也不知道。就算他们通过某些途径查到了，把自己骗回来又能有什么好处？现在那几个项目都还在起步阶段，所有人都在观望，他们要是想下手，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他靠在椅背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思绪毫无边际地发散开来，他侧过脑袋，突然看到门口贴着的两张大红春联，脑袋里灵光一闪：
春联……卡尔斯……派对……电话……
他立刻掏出手机，找到了那天打给自己的那个电话，可按下拨号键的那一刻，他突然有些犹豫。
万一不是他做的呢……一个大学生，怎么可能截下一个私家侦探的邮件，伪装之后再发给自己……如果他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自己该怎么回答他……
一旦涉及到老头的事，刘士强就发现自己总是不够冷静，上一次他还在和别人开会，接到消息以后立刻从会议室里跑了出来，差点把一个上百万的项目丢掉，这一次他甚至都没打个电话问一下，直接就坐了二十个小时的交通工具赶回来，连眼睛都来不及阖上一会。
温热的咖啡逐渐见底，刘士强却感觉自己的睡意没有得到一点消减，他打了个哈欠，渐渐把手机放下。
“还是先睡一会吧，等醒过来再决定要不要回去。”他的眼睛半闭半睁，想去洗个澡，却感觉脑袋越来越重，好像之前二十个小时压下的睡意全部涌了上来，让他直接倒在了床上。
天华小区，陈林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物件，两根天线顺着顶部延伸出去，表面有一个显示屏，左边显示的是他自己，右边显示的是刘士强，中间有一根线将他们俩连接起来，上面有着四个大字：
配对成功。
陈林满意地点点头，看来陆明俊收集到的消息还是挺靠谱的，刘士强确实每次回来都会住在那家宾馆的301号房。
如果不是他提醒，陈林也没想到刘士强其实每年都会回来好几次，但大部分时候他都没有露面，而且每次都只待一两天，然后就匆匆回到美国去了。
那家宾馆就在天华小区斜对面，直线距离绝对不超过一千米，正在在这玩意的使用范围内。
看到这东西的第一眼，陈林就想到了一部非常出名的电影：
《盗梦空间》
这玩意就是把小李子的技术工业化之后的东西，虽然操作简单，但陈林肯定自己绝对搞不懂这玩意的运作原理。
甚至中科院的那帮大佬也不一定能搞懂。
完整的需要2000点救赎值，比要便宜一些，可能是考虑到性价比的关系，这玩意其实能起到作用的地方很少，所以买一次性的要划算一点。
不过这东西后面还可以升级成为，不仅没有距离限制，而且可以连接更多的人，最多不超过五十万，这东西是升级套餐的一部分，属于生活模块，价值五万救赎值。
不过陈林现在连自行车都没看见呢，更别说玩虚拟网游了。
这东西正常状态下是需要双方共同同意才能使用的，倘若其中一方由于过于强烈的情绪导致脑电波急剧波动，那么就无法进行配对，然而陈林从得到的使用说明中知道，这东西其实有一个权限指令，高权限者可以对其余人进行强制配对，并且可以调整对方的脑电波使其陷入深层睡眠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被强制配对的对象根本没有一点秘密，心灵大门敞开，无论对方想看什么，想做什么，他都完全无法抵抗。
陈林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被创造出来的……
一圈人眼无法看见的波纹从共振仪的两根天线上向外扩散，在各种繁复纷乱的环境里精确地找到了那两个毫不起眼的信号源，陈林将其放在床头柜上，忍不住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躺下去睡了。
……
陈林睁开眼睛，发现周围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色，没有天空，脚下也不是实质的大地，灰白的雾气在周围弥漫，偶尔撇过一眼，好像透过雾气能看到某些光怪陆离的景色，比如麦浪翻滚的田野，比如隔着一层玻璃静静涌动的白云，比如宽敞的会议室里相互争吵的人群……
这里就是刘士强的潜意识空间。
陈林抬起头直视前方，灰白的雾气猛然朝着两边散开，露出一条笔直的道路，在这条道路的尽头，是一个衣着笔挺，相貌成熟的中年男士。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面前是一扇毫无光泽，略显破旧的木门。
陈林走到他的身后，一句话也没说，过了片刻，刘士强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抬手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陈林跟在他的身后，在一阵短暂的强光后，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面前是一条用碎石和泥土铺成的宽敞道路，道路两旁是一块块翻涌着金色麦浪的田野，田野之外是大大小小的房屋，一阵微风吹过，送来了寥寥的炊烟和鼎沸的人声。
刘士强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几分痛苦，陈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一个坐在田垄上的小男孩。
他看上去约莫十岁左右，穿着一件泛黄的白色背心和黑色短裤，身体精瘦，皮肤黝黑，瞳孔泛红，脸上还挂着泪痕。
他仿佛看不到陈林二人，只是偶尔将目光投向那座升起炊烟的房子，眼睛里藏着深深的悲伤和痛苦。
“士强，士强……”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腰间别着杆烟枪的老人从远处走来，他看着这个双手抱着膝盖显得十分无助的孩子，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揉了揉他的脑袋：
“快走吧，你爸爸还等着你呢，时间快到了。”
孩子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嘴巴紧紧地抿着，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被老人从地上带起来，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
陈林看了一眼同样剧烈颤抖的刘士强，直接绕过了他，跟上前面两人的步伐。
越往前走，耳边传来的人声越来越大，期间还夹杂着喇叭、唢呐等乐器的声音，十分洪亮，却令人感到有种莫名的悲伤。陈林踩在青石砖上，跟着两人的步伐经过一个拐角，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院子，鼎沸的人声夹杂着尖细的哭泣传入他的耳朵。
看到挂在大堂匾额上的白色花圈和周围戴着白色头巾的人们，陈林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是一场葬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