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非当年之神女
冥宫。
幽夜负手立于空旷的大殿之上，前方的背影很熟悉，却又透着如雾般浓重的疏离，炽长老站在阶下不敢多言，宫殿中落针可闻。
有冥使平举一托盘躬身疾步而来，行至幽夜身前悄声道：“陛下，献主、狼妖去了人界。”
幽夜揉了揉眉心，挥手示意冥使退下。
冥使将托盘轻轻放在幽夜身前的案几上，目不斜视、行礼告退。
大殿四角里冥火摇曳，炽长老紧张地看向前方。这托盘上的东西，都是幽夜令冥使去往他的住处里搜寻出来的。
幽夜从托盘上拿起一本小册子，想到小献就是因此受到折磨，幽夜侧头抬手，在炽长老的惊呼中以冥火将册子燃成粉末。
“陛下”
无视炽长老的痛呼哀求，托盘上的其他几样同样变作了飞灰。
炼制意枯极其困难，步骤更是繁琐，如今唯一的配方消失，就连炽长老小心翼翼搜寻到的几种药材也一并被毁，炽长老一时心痛难挡，老眼泛起了泪花。
这是为冥界兢兢业业、尽忠职守了整整四千年的叔父，幽夜心怀不忍，只道：“幽炽，你作为冥界大长老，破坏先王结界在先、违背本座意愿行事在后，本座如今罚你闭门思过，你且回去好好反省吧”
炽长老自然知道这个惩罚已是轻饶，否则的话，以他所犯下的这两条，无论是其中哪一条被冥界中其他人所触犯，以现冥王的处事风格，定会叫那人生不如死。
可炽长老并不庆幸，他反而想要幽夜彻底认清作为冥王应尽的职责。
处理完了炽长老，幽夜心里不由惦念起献，这一惦念就有些晃神，导致他被玉阶下炽长老“砰砰砰”的巨大磕头声吓得身子一颤。
炽长老下了狠心，这两千年来他一直搞不懂：那妖女究竟给冥王陛下下了什么汤药，今日他拼着血溅冥宫，也要让冥王迷途知返。
“陛下，老夫知错”炽长老一边嗑头一边大声道：“但老夫有一事不得不说老夫怀疑那妖女与蚩黎有所密谋，妄图摆脱冥界对她的掌控”
至此，炽长老仍不知道幽夜之所以及时出现在深狱，实则是蚩黎告知。若炽长老知晓此事，怀疑必定变作事实。
今日，蚩黎带着献身边的那只小狼妖一路打来冥界本就出奇，蚩黎以献宿敌的身份告知幽夜：献在冥界中遇险，这更是奇上加奇，幽夜因担忧献的安危，只令长老们将蚩黎驱逐出冥宫便飞身寻献。
此刻幽夜想来：蚩尤苏醒后性情大变，今日之事尚有疑点，其中不排除献与蚩黎达成了交易，又或是蚩黎的见缝插针，但绝对不至于是密谋那样严重。
想到此，幽夜朗声道：“小献即便被降做妖身，但她曾是神女，又曾为苍生力战蚩尤，我相信她不会与蚩黎为伍祸乱世间。况且，如果她真的与蚩黎密谋，那一日你前去寻蚩黎时，蚩黎何不用腐蚀之气杀了你如此一来，蚩黎少去了一个威胁，小献亦可不受锁神玉链控制。”
“这......”炽长老听过了幽夜的话语被噎住了片刻，但他仍旧觉得不可听之任之：“陛下所言极是，老夫也不知蚩黎为何只是恐吓而非大开杀戒，但陛下你别忘了，今日之蚩黎非当年之蚩尤，今日之献亦非当年之神女”
幽夜闻言瞳孔紧缩，方才的君主气息荡然无存，倒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孩子般手足无措。
那件事......那件事只有他与叔父知晓......
炽长老料定幽夜会是这个反应，他趁机投下一枚重磅炸弹道：“陛下，想必你见过献在人界的契主，近日老夫调查得知：那人竟是四千年前赤水河畔的那个文生”
人界，温煦家。
“温煦哥哥......”小狼虚弱唤道，“阿献姐姐可是回来了”
温煦闻声将怀中的炼妖瓶轻放一侧，转身抱过奔跑而归、神情疲倦的小狼。
“她回来了，”温煦轻柔抚摸着小狼的额头，“小狼也辛苦了，要不要去睡一觉。”
怀中的白球果断摇头，温煦温和道：“那好，我们一起等献出来。”
说完后，温煦将目光重新投向炼妖瓶，喃喃道：“阿献别怕，我和小狼陪着你。”
如果是从前，献一定会探出头来，傲娇道：“我堂堂远古神能有何惧”
只是现在，脚腕上的伤口正在一点点复合，这苦楚竟像是在抗争蚩黎的腐蚀之气。
煎熬中，献听到了温煦的呢喃，心中一暖，缓缓将小小的手掌贴向瓶身。
“阿哈，小狼妖，”客厅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道男声，“原来这便是你爹爹。”
小狼立即从温煦怀里跃起向来人龇牙：“蚩黎，你跟踪我”
“别这么凶嘛，”不请自来的蚩黎弯下腰勾了勾小狼的下颌，“我还不是想亲眼看看传说中的你爹爹。”
小狼回首看了看温煦又看了看炼妖瓶，蓝眸中满是愧疚。
温煦站起身，落落大方道：“你是谁”
“我嘛，”蚩黎歪头想了想，“我即是你娃他娘的宿敌，又是盟友，怎么，我们两个之间的爱恨纠葛，献没对你说过”
炼妖瓶中献挣扎着想飘出来：蚩黎终究还是知晓了温煦的存在，他方才说的话分明是在挑起矛盾。
献想要出来的心情迫切，可终究法力不够，只得继续在炼妖瓶中皱眉细听。
对于蚩黎这么个无赖，待她恢复如常，定要狠狠揍之。
“无所谓的事情，阿献从来不会对我提起，”温煦笑了笑，就这么坦然接受了小狼爹爹的身份，“不知道你擅闯民宅是为了什么”
蚩黎打量着对面的这个男人。
这人眉眼温和，一举一动如谦谦君子般温文尔雅，最可贵的是眸中毫无惧色。献生性清冷，配上这么个暖意十足的倒也算是冷热相宜。
只不过......
他蚩黎如今走的也是暖男路子，论起相貌英俊来，他比起这人不说略胜一筹，怎么也是旗鼓相当，况且他蚩黎还有着独一无二的完美身材。
从上古到现代，献怎么也该先考虑考虑他，怎么就被这么个凡夫俗子给迷了心去
战场上萌生情愫，怎么也比神人相恋更新奇，蚩黎扼腕叹息：想不通啊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