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最怕的是遗忘
献想要反抗，可剧烈收紧的玉镯下，根根玉刺无比刺痛，她无法凝结法力，更别提闪身逃走，只能似重病了的凡人般以颤抖的双臂勉强支撑着身体，等待意枯被灌入喉中。
时至今日，献才真正体会到惧怕的滋味。
献惧怕的不是疼痛、不是屈辱、不是被控制，甚至不是离别，她此时此刻惊慌恐惧的只是遗忘。
她害怕她忘了那个人。
幽暗中，有脚步声响起。那声音不大，却一步步沉重地仿若踏在献的心上。
随着幽炽的靠近，献绝望地闭上双眼，有滴泪缓缓滑落。
温煦，愿我还能记得你。
幽炽弯下腰，他眼中闪烁的是志得意满的疯狂。手中的意枯是十足十的分量，他就不相信对献毫不用处。
“叔父”幽夜的声音焦急传来，令幽炽的动作顿了一瞬：“幽炽你听着，你若是敢让小献喝下意枯，冥界中便再无我的影踪”
只要和眼前这妖女沾上边，冥王必然直呼他名。
听过了幽夜的话，幽炽有些犹疑，但在看到眼前这张脸时，那些犹疑一扫而光。
“一不做二不休，你这妖孽留不得”
幽炽飞速向前伸手，想要捏住献的脸颊灌入意枯。就在此时，幽夜到了。
幽夜来得匆忙，就连惯常先他出场的薄荷香气都忘了铺垫，身形也没了每日的风度翩翩。他劈手夺下幽炽手中的药剂，难以置信地怒喝道：“欺瞒君主炼制禁药，幽炽你可知罪”
若是他晚来一步......幽夜不敢再想。
幽炽不甘回话：“老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冥、人两界着想，若是陛下还记得你君主的身份，就不该阻拦于我”
两人正剑拔弩张之间，一只皮毛尽湿的雪狼奔到了献的面前，带着哭腔呼唤道：“阿献姐姐......小狼来找你了.....你伤势如何”
“是你”
在看到小狼后幽炽就觉得眼熟，想了想原来是打碎了第一份意枯的那一个，随即幽炽厉喝一声举起了手掌，小狼闻声回头间，献立刻将小狼护在怀中。
“够了，”幽夜挡住幽炽的动作，并将意枯收入了怀中，“随我回冥宫。”
幽炽不愿就这样结束，大声道：“陛下”
“幽炽，”幽夜冷冷开口，“是否这两千年本座对你太过放纵，使得你忘却了君臣之礼。”
与死神郢罗不同，幽夜极少自称“本座”，如今脱口而出，显然动了真怒。
作为忠心的臣子，自然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君主，幽炽只得愤恨看了献一眼，跟随幽夜飞身出了深狱。
倒是幽夜，自从踏进深狱闻到了弥漫四周的鲜血气味，他从始至终都背对着献站立。
曾经，幽夜宣告众人赐予献：献主的身份，他本以为可以借此护献在冥界安乐无虞，可今日他知晓了一些、眼见了一些，甚至被他捧在心尖上的险些变作傀儡......
幽夜自觉无颜见献，所以克制着不曾回首。
“阿献姐姐......”
小狼费力地从献的怀中钻出来，他不再蓬松的皮毛倒是显得他瘦了许多。
“扶我......”锁神玉链停止了攻击，献费力开口，“回家......”
“好。”
小狼含泪点头。他想化作人身将献扶起，可极速奔去找蚩黎，之后又与蚩黎一起硬闯冥界，这样耗损下来，小狼仅剩的法力难以支撑他维持人身，但妖身又弱小不堪，一时间小狼急得直哭。
“无碍，”献勉强坐起拉过小狼，“稍后......”
献剩余的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霎时化作一道红光飞出了冥界。
小狼走后，温煦在客厅中四处走动。这次与往次不同，他心乱如麻，难以枯坐。
走动担忧间，温煦瞧见了沙发旁边的炼妖瓶，这才想起只要他摘下戒指，献会立刻回来炼妖瓶中。
锁神玉链是货真价实的上古神器，炼妖瓶虽然算得上是奇珍异宝，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抗争不过上古的物件。
从前幽夜能够将献关进炼妖瓶中，完全是在锁神玉链没有发动的时候。如今幽炽控制着玉链，炼妖瓶的召回自然无效。
可这些温煦不知，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失望，他一遍遍试着，越试越担忧、越试越不甘，终于，红光一闪，献被他唤了回来。
一缕红光闪过眼前，温煦惊喜交加，立刻取回了戒指，伸头向瓶内看去。
与此同时，瓶中的献抬起了头。
当温煦看见那张惨白的小脸，眼眶顿时变红。瓶内缩小版的献眸光清澈，她眨了眨眼，接着轻轻勾了下唇角。
那是一个安慰的、清浅的笑容，温煦的眼泪再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献有心和温煦说说话，可刚才锁神玉链发作得太久，她脚腕上的伤更是史无前例的严重，献需要慢慢恢复，暂时没有法力探出头去。
“阿献，你好好养伤，”温煦双手环住炼妖瓶，将头抵上瓶身，“我等你出来。”
温煦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那双从来温和的眼此时盛着无奈与心痛，献听着温煦泪水滴落掉地的声音，将头轻轻贴向瓶身。
一人一妖隔着炼妖瓶头与头相抵，在这一刻，他们更加看清了各自的心意。
幽夜与幽炽飞身出了深狱，献直接闪回了人界，只剩下一个小狼是靠着他的四个肉爪一层一层跑出来的。
因幽夜早有吩咐，所以小狼这一路畅通无阻。
冥界入口处，小狼见到了等候已久的蚩黎。
蚩黎瞧见了小狼后便欣喜地赢了过来，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嘴上不停道：“美人呢幽夜那小子不可能救不出她啊小狼妖，你把献藏去了哪里何不让她随我回去养伤，即有女仆，又有男仆，养伤之余两色并赏，岂不美哉”
小狼越过蚩黎向前跑道：“我娘亲自然要回去找我爹爹，怎会去赏你那两色”
蚩黎侧头不满道：“哎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忘了刚才我们还并肩作战来着”
回应他的只有前方越跑越远的雪白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