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苔没什么变化,依旧那副虎头虎脑的样子,灵动中多了几分凝气,那份凝气是当初温祈走时,留下来的,该是一个心结,心性倒没有太大的成长。
只是在某个悲伤的阶段,小苔曾有过一段十分懂事的日子,会帮她做家务,给她做饭洗衣,这些源于对温祈的自责。
当慢慢走出痛苦的阴霾,她的心性渐渐恢复到了以前的欢脱,如同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或者对事件本身并没有什么反思,未曾察觉阴谋,只是单纯的对生命逝去的悲与痛,淡忘与结痂。
梵音擦去她脸上的泪,倒是没多少久别重逢的喜悦,她说,“怎么会找到码头上去救我呢多危险呢。”
尚小苔的手一直画着圈圈摸着梵音的肚子,说,“师叔说的呀,师叔说你有危险,让我快去救你,我打了出租车就去了,谁知道外面拉了那么长的警戒线,所以我就爬房顶了,爬着爬着,就看见那么多人围着你,还有个人拿着枪指着你一着急,我就跳下去了”
梵音漆黑眼底的壁灯光点就那么寂寂熄灭了,她微笑,轻轻撩起尚小苔耳边凌乱的碎发放入耳后,说,“殷大叔这么关心我么”
尚小苔说,“是呀师叔可关心你了,隔三差五打电话叮嘱我,好好照顾你,师叔可是把你当亲生女儿,比我都亲呢我怀疑他把我逐出师门,就是为了让我来保护你的。”
梵音微笑,修长的指尖掠过尚小苔尖细的下巴,“温祈出事那次,师叔有没有联系你呢”
“有呀师叔给了我好多游乐园、海底捞、网吧、游戏厅和运动场的免费券呢让我多跟朋友出去玩,我在首京哪有什么朋友呀,我看你那么忙,又不想那些好玩的券浪费了,就叫了温祈出去玩呀,谁知道会”
似是触及了伤心事,尚小苔的脸色有些挂不住,黯淡下去。
梵音微笑,“他会不会关心我的行程安排呢”
尚小苔说,“会呀我才做你助手那会儿,什么都不懂,都是师叔在电话里教我的,师叔真的神通广大啊,什么都会,他会告诉我,哪个时间段安排哪个行程最合适,还告诉我要分清主次,每次你看到行程单的时候,都不骂我,可见那行程安排有多合理了。”
“可是呢,师叔不想让你知道他这么关心你,每次都叮嘱我不能告诉你,免得你牵挂他,分心会影响你的事业。”尚小苔抱住梵音的胳膊,依依不舍的说,“师叔真的很关心你呢,徒弟我不想瞒你了,你看有这么多人爱你,我想你快快乐乐的,不要被不开心的事情影响,经过这个事情以后,我发现我不能失去你,如果失去你,我就只能回山里了,这个城市,我融不进来。”
梵音没有说话。
尚小苔说完这些话,犹豫的问,“徒弟,温飒寒被抓了还能出来吗我听说他会被判死刑呀。”她的眼底含着丝丝的恐惧,“我还听说他的妈妈以前是个妓女”
“小苔。”梵音打断她的话,脸上浮起疲惫不堪的倦怠,很暗沉,“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会儿。”
“徒弟,你肚子这么大,一定很累,嗯,我不影响你了,你早点休息。”尚小苔扶着她,但仍然忍不住问,“徒弟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呀。”
梵音不言语,只是身体绷的很紧,她勉强爬上了属于她的小床,躺了下去。
这一睡,便睡了两天,不曾起床。
无论尚小苔怎么喊,她都没有回应。
可是尚小苔要打急救电话的时候,梵音总能出声阻止。
许是太累了,身心俱疲,心力交瘁的累,累的睡下去,就像是死尸一样挺着。
怎么到处都有算计呢。
无处不在的算计。
渗透在她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很早很早,甚至更早时间便渗透进来,这样想来,当初她在乌镇的深山里摔落在殷正霆脚边时,算计便已经开始。
她无牵无挂,大拿死后,便没什么把柄,所以小苔出现了,这个生性单纯的姑娘,因了这份单纯,让梵音放松了警惕,于是有人便利用了这份单纯鲁莽,一步步将触手攀爬过来,直到包裹了她的全身。
温祈出事前,大黄之所以那么暴躁,恐怕是接触过殷正霆。
小苔牵着大黄外出时,一定跟殷正霆见过面,不知殷正霆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刺激到了大黄,让大黄忽然狂躁那般。
想来小苔是不知情的,这个小丫头空有一副侠肝义胆的心肠,但是却没有脑子。
那么殷正霆与外人密谋什么时,被大黄尽数听了去。
于是大黄狂躁不安。
于是温祈出事,小苔被怀疑,梵音被陷害,顾名城被牵扯进来。
大黄,什么都知道。
想到这两个字,眼泪便汹涌的淌了下来,梵音抿紧薄唇。
当她和小苔之间,因为温飒寒而起争执时,小苔一气之下跑回了殷正霆身边。小苔再次从殷正霆身边回来时,大黄又开始躁动不安。
这个时候,大黄应该是嗅到了小苔身上散发出来的殷正霆的气味儿。
而殷正霆教唆小苔去码头的目的,无外乎利用小苔的鲁莽,让可控的现场变得失控,无论小苔以哪种形势出现,现场都会因了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失控。
时间节点,人物事件,都对得上。
只是她当时疏忽了小苔,疏忽了小苔背后的人。
真相总是这么残忍,残忍到超乎人的想象。
那么,谢婷婷最初对她母亲恶毒的谩骂和指责,会不会也是这些幕后黑手暗中推波助澜呢会不会也有人为了自己的私利而作孽呢于是谢婷婷不知不觉得成为这些坏人们手中的棋子,神不知鬼不觉得制造了一件又一件的“偶然”,最终导致成了一件必然事件呢
连环节,一环套着一环。
她像是被接二连三的现实击倒了,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间歇有人进来给她打针,喂她吃药,喝粥。
尚小苔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警惕的看着护士进进出出,看着门口那些武警,她将梵音护的更紧了,这些护士不是她叫来的,莫名奇妙的就来了,莫名奇妙的就走了。
第三天下午,殷睿打来电话,尚小苔接听。
殷睿皱了皱眉,“怎么哪儿都有你该出现时不出现不该出现时乱出现脑子又没带吗电话给颂梵音。”
尚小苔小声说,“我徒弟睡着”
殷睿说,“叫醒她。”
“不是她”尚小苔犹自想要解释徒弟的身体出问题了。
殷睿说,“少废话,赶紧的,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