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昨夜高兴得整晚都没睡着。
好在,今日一大早唐妈妈便带回来好消息。
那白布上那么大一圈血渍做不得假。
况且她今日还特意观察了沈奕手上有无伤口,心下便安定了几分。
那日崔莹怜说的话让她夜夜不能寐,后又招来芙蓉及那些个通房丫鬟一问才知道,
自己这傻大儿当真是读书读傻了,放着这么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不管不顾。
也不知是出了什么毛病,吓得她当日就让人去请了孙太医来府上询问。
孙太医就算曾经怀疑过是沈奕的问题,可现下也不敢对她说啊。
万一太夫人一听之下一病不起,那便是他的罪过了。
只得宽慰了几句,说是侯爷的问题只在心结,这心里面的问题解决了,自然也就好了。
太夫人这才慢慢放宽心来,想着崔氏做下的那等事来,一边替儿惋惜,一边狠狠咒骂了崔莹怜几句。
直到昨日听到沈奕要留宿垂雨苑,她的这颗心才又跟着活跃了起来。
此时,唐妈妈也已送完了鸡汤,回来了。
一进屋,看着太夫人希冀的眼神,便笑了出来,“太夫人便等着抱孙子吧,千姨娘的身子康健得很,昨夜折腾了一夜,今日也只不过多睡了一会儿,老奴瞧着那小脸红润着呢……”
太夫人便跟着一笑,“好好好,我儿总算想明白了……”
唐妈妈也跟着笑,“是啊,侯爷以前被那黑心肝的崔氏迷了眼,不过遭此一劫总算能明白您的苦心了……”
两人正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丫鬟冬梨匆匆走了进来。
“太夫人,镇国公和乔夫人来了,侯爷让奴婢请您去前厅见客。”
太夫人闻言一愣,前些日子乔夫人才来过侯府,怎么今个儿又来了?
这次竟连许元蕴也跟来了。
她虽心下诧异,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寻常,但也没多想,让唐妈妈伺候着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便带着春知几人往前厅赶了过去。
从垂花门到前厅大院,一路上竟没碰上几个丫鬟。
太夫人与唐妈妈对视了一眼,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正欲打发春知去问问怎么回事儿,便听到沈奕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母亲,您来了。”
太夫人抬眸一看,须臾间沈奕已跨出厅门,走到了她面前。
“今日镇国公来访只为家事,就让身边的人都各自散去吧。”
他掀眸扫了唐妈妈几人一眼,几人立刻反应了过来,躬身退了下去。
太夫人眉头一皱,“家事?我们侯府与镇国公府何谈家事?”
沈奕不语,只淡淡一笑,“母亲一会儿便知,莫要让客人等久了,我们先进去吧。”
话毕,便亲自搀扶着她进了前厅。
此时,许元蕴已喝光了两盏茶了,乔娴却滴水未沾,一直望着门外,心里既紧张又激动。
“太夫人,您终于来了,快快快请上坐。”
乍一看见太夫人,她立马站起身来迎了过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侯府的主子呢。
沈奕只微微挑了挑眉,松开了扶着太夫人的手,后退了一步,给乔娴腾出了地方。
太夫人还来不及问什么,便被乔娴连拉带拽地推到了上位。
“太夫人,您喝茶……喝茶。”乔娴顺手从桌上倒了一盏茶。
这态度竟比前些时日还要殷勤。
她接过茶盏,干笑了两声,招呼着:“乔夫人快请坐。”
乔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忙坐回了原位,只一双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太夫人。
到了这会儿,太夫人倒也算沉得住气,愣是抿几口茶,才抬眸问道:“不知镇国公今日来府上是为何事?”
许元蕴闻言一怔,心下犯嘀咕,不知是沈奕真的没有提前告知她,还是她当真不知道。
“太夫人可曾还记得我府上的崔氏?”
他记得当日纳素秋进门时,沈诸带着已怀有身孕的妻子徐氏上门恭贺了一番。
“崔氏?”太夫人猛一想还以为这崔氏是那被休的崔莹怜,思忖了一番后才又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崔氏,是那早已去世的崔素秋。
之所以她能记起,还是因为那时沈诸常在她面前数落过许元蕴不该为了这个新纳的妾室而冷落正妻。
如今想起来,那崔氏不过也只得了几年恩宠就去了,据说还生下了个女儿,也走丢了。
也不过是个短命的可怜人罢了。
“镇国公今日怎提起她来了?”她收回思绪之余还扫了一眼乔娴,却见她脸上的表情并无甚变化。
“崔氏诞有一女,五岁时被府里的婆子带出府,走失了,此事一直是我们夫妻俩的心结。
这些年来,我家夫人也一直尽心尽力地寻找她,却被告知她已去世了……”
许元蕴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今生已无缘与她再续父女之情了,没想到侯爷那日却把她送到了我家夫人面前。
我们这才知道,原来我那女儿并没有去世,而是被太夫人您收留在了侯府,如今已是侯爷的妾室了……”
太夫人越听越心惊,听到后面便已然推测出崔梦娇的身份来了。
她侧头看向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沈奕,眼里的惊诧呼之欲出,“他说的可是真的?三千那丫头是镇国公府走丢的?”
沈奕正欲回话,许元蕴便出声打断了,“这还能有假?太夫人或许已不记得我那妾室的模样了,不过我留有画卷一幅,您只要看上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
话落,乔娴便从丫鬟手中接过画卷,徐徐展开在太夫人和沈奕的面前。
“这……这……是那崔素秋?”
太夫人紧紧握着沈奕的手,看着画卷上与三千有八分相似的面容,已然已信了八分。
忽而又想起与三千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她正被府上的看门人推到了地上,一身锦缎被地下的污水给染黑了,已然看不出那上面的纹样了。
但她还是不肯走,就坐在污水里一个劲儿地指着府门口中嚷嚷着要回家。
门房不堪其扰,拎起她就要把她往街口扔去,她心下不忍出声阻止了。
那小丫头回头见她,也不怕生,挣扎着便往她扑了过来,却在要碰到她时又堪堪停了下来。
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漂亮夫人,您能带我回家吗?”
那时她的大儿子沈煜才刚去世一个月,她心中正是悲切至极,看着这个小女娃生得粉雕玉琢的,小嘴又甜,不知怎的,就点头应了下来,把她留在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