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莲苑。
崔莹怜坐在窗边,举着绣帕对着日光细细查看,不禁越看越满意。
在一旁侍候的丫鬟云舒赞道:“夫人刺绣的手艺愈发精湛了,这月桂花瞧着竟像真的一样。”
崔莹怜跟着一喜,转头问:“好看吗?”
云舒点头,“好看,奴婢还从未看过这样好看的月桂花呢。”
崔莹怜心下很是受用,手一扬绣帕便落到了云舒的手上。
“那便送你了。”
云舒一愣,有些受宠若惊,原来她不过是个沁莲苑的一个三等丫鬟,平日里只够格在外院做些粗活,别说侯爷,就连夫人的面也没见过。
如今竟收到了夫人亲手绣的绣帕,心中欢喜之余,不免有些得意。
不受宠又怎样,夫人始终是夫人。
是沁莲苑的主子。
只要跟着她,便有源源不断的钱财。
那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回过头来巴结她呢。
“奴婢谢夫人赏赐!”她喜滋滋地收下绣帕,小心翼翼地折了三折揣进了怀里。
崔莹怜看在眼里,笑意就愈发深了,“你是个懂事的,难怪玉琦总在我面前提起你。”
云舒微微一怔,羞赧地挠了挠头,“玉琦姐姐心地善良,那时见我受那些婆子欺负,总爱帮着说几句话。比起她,奴婢还差得远了。”
崔莹怜便笑笑没回话,云舒胆子便大了起来,问:“玉琦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奴婢上次做好的香囊还没有送给她呢。”
“你倒是个有心的。”崔梦娇看着窗外,指了指院中的迎春花,“看到没,等那盆花开了,玉琦便回来了。”
云舒不认识什么花不花的,她只知道只要勤施肥,那花就开得快。
“嗯,那便快了。”她仿佛已看到那盆花开出的花来了。
“嗯,快了。”崔莹怜也跟着意义不明地喃喃着。
恰时,院外的门被人从外打开了,春知提着食盒缓步而来。
“呀,春知姐姐送饭来了。”云舒欢呼了一声,出门迎了上去。
崔莹怜收敛了笑意,眸中的光彩也暗淡了一些,看起来疲倦又伤心。
春知把食盒放在桌上,扫了一眼坐在窗边的崔莹怜,转头问云舒:“夫人这几日可还好?”
云舒一边从食盒里帮着取出菜,一边点着头:“很好啊,每日就绣绣花,写写字什么的。”
“写字?”春知手上一顿,一盘樱桃肉便洒落了几粒滚到了桌上。
“呀,可别浪费了。”云舒伸手便捡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口中,抬头看春知皱着眉,顿觉自己有些失态,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接过她手中的樱桃肉。
“这等粗活哪是春知姐姐干的,还是让我来吧。”
春知闻言,眉头舒展开来,松了手,漫不经心地问:“夫人写的字,你都收好了吗?”
“嗯,都放在书案上呢,夫人总是一遍一遍地写,还念叨着写得不好。”云舒偷偷往崔莹怜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我偷偷看了一眼,那字就跟话本子上的一样,好看着呢。”
春知闻言笑道:“你还能看懂话本子?”
云舒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下,“春知姐姐可别说出去啊,其实我一点也看不懂,可雀儿她们不都看不懂吗,还一个劲儿花钱去买呢。”
雀儿春知有印象,也是沁莲苑的人。
她是侯府家生子,认得几个字。
“嗯,放心,我可没那闲工夫管你们这些事儿——但是记住,可不能把那些腌臜之物带到府中来……”
后院的人平日里没有什么乐子,看着话本子也无伤大雅,至少她知道,冬梨的床头下还收藏着好几本呢。
但是她还是略带警告地提醒了云舒一句。
若一不小心把那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带进府,侯爷可定不会轻饶的。
云舒一听便也明白了过来,那些东西她是碰都不敢碰一下的。
谁不知道秋菊是怎样被赶出府去的。
“知道了,多谢春知姐姐提点。”
春知这才点了点头,“行了,你把这几道菜拿去小厨房热一下,我与夫人说说话。”
云舒忙点了点头,把春知方才所点的几道菜装进了食盒,转身便出了屋。
其实那几道菜哪里需要热,不过是春知姐姐要与夫人单独说几句话,找了一个借口罢了。
云舒心里明白得紧,春知姐姐是太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还每日来给夫人送饭。
看来,夫人要不了多久便能“痊愈”出院了。
沁莲苑的好日子要来了。
云舒一走,春知走到了窗边,掏出了一封信来:“夫人看看吧。”
崔莹怜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春知来了啊,今日倒来得比以往早一些。”
春知没回话,把手上的信又往前递了几分:“崔夫人的信,夫人不打算看看吗?”
崔莹怜这才低头扫了一眼信,上面“沈太夫人亲启”几个大字异常显眼。
“这信是写给母亲的,你拿给我做什么?”
“这是太夫人的意思。”春知面不改色,盯着崔莹怜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探究。
“哦……原是母亲的意思。”崔莹怜恍然大悟,接过信拆了开来,“那便看看吧。”
信中所言无非就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缱绻爱意,崔莹怜看着看着便不自觉地湿了眼眶。
她抬眸看向春知,几度哽咽:“我母亲……崔夫人她还好吗?”
春知摇了摇头,“奴婢不知,等崔夫人来了,夫人亲自问问便知道了。”
崔莹怜一惊,“母亲要来?”
春知怔了怔点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侯爷又不松口,想必崔夫人已经在路上了。”
这话一出,崔莹怜的脸色果然有些泛白了,她虽然极力忍着,但春知还是从她眸中看出了一丝慌乱。
“怎么?夫人不愿意崔夫人来吗?”她愈加试探地问了一句。
崔莹怜心下一凛,强使自己镇定了下来。
“怎会?我只是担心青州到京城路途遥远,母亲她受不受得了这一路的舟车劳顿罢了。”
此刻一定不能慌,不能因为一封崔家信,就先乱了阵脚。
只要一天没有找到孩子,沈奕便不敢休了她。
想到这里,她便低声笑了出来,“说起来,我已有三年未见过母亲了,这次还得亏出了这档子事儿。”
春知看着她的笑觉得有些刺眼,低下头说着:“信已送到,奴婢便告退了。”
话落,也不等崔莹怜有所回应,转身出了院子。
院门外的两个小厮见她出来时的神情不对,也不敢多问什么,麻利地给院子重新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