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崔梦娇与赵琴同时出声，两人一脸错愕地对视了一眼，又齐齐偏过了头去。
罗妈妈只说让蒋果儿与崔莹怜见上一面，既能解了崔莹怜无子的忧虑，又能解了果儿对姨母的思念之情。
她虽然想过罗妈妈会隐瞒三分，却不知道她这是隐藏了个大雷啊。
赏花宴上全是高官贵族，蒋果儿的母亲不管是谁，若再深究下去，定然会掀起一阵狂风骤雨来。
她抬眸看向崔莹怜，见她的脸色也随着蒋果儿的这句话而苍白了几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夫人，这孩子想必是思母心切，才说出这等糊涂话来，他的母亲其实早已去世了……”
“你胡说，我母亲没有死，她只是不要我了。”蒋果儿被翠竹重新抱回怀中，瘪着小嘴看着崔梦娇，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那模样，可怜又倔强。
崔梦娇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揉着太阳穴沉默了下来。
崔莹怜似是不忍心看到蒋果儿那悲伤的神情，也侧过了身子，抬头望着月桂树上的桂花，红了眼眶。
赵琴见此，来了兴致。
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挤出绚烂如花的笑容来，靠近蒋果儿，“她们不信你，我信你，你告诉我你母亲是谁，我帮你找如何？”
崔莹怜闻言转过头来，恰好与蒋果儿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后者不自在地转过了目光。
崔莹怜微微一怔，收敛了情绪，厉声道:“今日是赏花宴，不能儿戏，赵琴你最好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说着话，她又侧头看向若有所思的崔梦娇，“三千，我原以为你是几个姨娘中最本分的，在侯爷面前求了几次，才为你求得这次赴宴的机会，这份苦心终究是白白浪费了。”
“我……”崔梦娇还是第一次看见崔莹怜用如此冷冽漠然的眼神看着自己，解释已是多余。
虽然知道她知道她从来都不简单，但却从未想过要揭开过她假面。
今日……她竟自己先揭开了“姐妹情深”的假面来。
“你这便自行回竹苑面壁思过吧，此后若侯爷不提起你，我也不会再提。”
这是想把她软禁在竹苑了。
崔梦娇轻笑出声，好一出苦肉计。
“夫人是否选错了敌人？”
她从未想过争宠，也从未对她有加害之心，从在沁莲苑喝下她那杯茉莉茶起。
她心心念念的便只是活命，不顾一切地活下来。
没想到，她不害别人，别人却更加不放心了。
崔莹怜眼中露出复杂情绪，声音依然冰冷，“千姨娘从始至终都不是我的敌人，奈何你太蠢——这便注定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了。”
崔梦娇点了点头，她确实说得没错。
她又懒又蠢，懒得与这些花花肠子搅在一起，蠢得明知罗妈妈话里有话，还是把蒋果儿带到了山上。
不用说，这孩子便是她崔莹怜的逆鳞了。
“诶，你可不能认怂啊，这里面一定有猫腻。”赵琴见崔梦娇有了退意，心下也直打鼓。
她一去，崔莹怜下一个收拾的便是她了。
那可不行。
“崔莹怜你少在这里狐假虎威，今日不帮这……”她转过头，戳了戳蒋果儿低垂的脑袋，“你叫什么？”
“蒋果儿。”
“哦，今日一定得找到他母亲！”
赵琴站起来，踱步到崔莹怜面前。
崔梦娇这才发现她竟比崔莹怜生生高出半个头来。
“你别想转移话题，千姨娘并未犯下什么大错，若真有错，也不过是捡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可怜孩子罢了。”
话音落下，蒋果儿低声哭了出来，“果儿有母亲……”
崔莹怜脸色有些难看，被赵琴逼得生生退了一步。
赵琴得意地朝崔梦娇看了一眼，气焰更嚣张了。
本以为三千那丫头是个顶事儿的，没想到到头来，还得自己出手。
崔梦娇摸了摸鼻子，眨了眨眼，转过了头去，偷偷在身前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可以啊姐妹儿，硬刚啊。
崔莹怜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凄凄然地沉默了下来。
一时之间，蒋果儿的哭声便显得尤其清晰了。
“夫人，出什么事了？”守在几里外的玉琦闻声寻来，一抬眼便看见翠竹怀中的小人儿，霎时愣在了原地。
“果……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崔莹怜回过神来，疲惫地揉了揉额头，正欲开口，蒋果儿便从翠竹怀中挣脱下来，扑溜跑到玉琦面前，抱着她的裤脚呜咽着:“母亲……母亲……不……姑……”
玉琦愣了一愣，手法熟练地把蒋果儿抱了起来，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果儿不哭，果儿是男子，不能轻易落泪……”
“好呀好呀，这下水落石出了。”
赵琴讶异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看着玉琦轻啧了几声，“玉琦啊玉琦，你竟敢与人私通，还生下孩子，若让太夫人和侯爷知道，你这条小命便不保了……”
玉琦一顿，侧头看着脸色惨白的崔莹怜，咬了咬牙，抱着蒋果儿噗通便跪在了地上。
“还请赵姨娘垂怜！”
这便是认下了。
崔梦娇挑了挑眉，看着崔莹怜的神情从开始的讶异到后来的坚毅，不过就是几息之间。
不得不感叹她确实伪装得很好。
只是不知沈奕是否早就发现了她的伪装。
所以才让自己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明面上是为了保护她，实则利用她来戳破她极力想要隐瞒之事？
“你跪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主子。”
赵琴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扫了一眼玉琦身后的崔莹怜，“是吧，主母？”
崔莹怜轻哼了一声，没有搭话，玉琦却突然调转过来，放开蒋果儿后，给她嗑了三个响头:
“奴婢自知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还请主母看在这些年的主仆情分上，赐奴婢一个全尸！”
崔梦娇一惊，挺直了背脊，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玉琦。
原来这就是身为丫鬟的命运啊。
崔莹怜看着她有些恍惚，从她十岁进入崔府起，便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从开始的懵懂无知，到如今的可独当一面。
她对她是花了心思的。
上一次跪地求她，还是因为她想让侯爷收她为妾。
谁能想到，一心只想服侍她的忠心丫鬟，不，与其说是丫鬟，不如说是姐妹。
真正的掏出一颗心来对她的姐妹。
如今，竟又一次跪在自己面前。
求死！
这一切，只因那本不该出世的孩子……
不，只因那愚钝无知又总是一副无所畏惧的三千！
凭什么？蒋果儿明明是她听信了罗妈妈所言带上来的。
受死的却是玉琦。
她抬眸恶狠狠地看向崔梦娇，语气森然:“千姨娘也认为这孩子是玉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