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被崔梦娇的眼神炙烤得无地自容,索性推门而出。
一眼便看见芝儿庞大的身躯站在廊下。
把娇俏的六月挡了个严严实实。
若不是在屋内听到了六月的声音,此刻这画面看起来着实有些诡异了。
“大晚上的,都不去睡觉,在这里闹什么呢?”
“吵得你们姨娘都没法休息了。”
沈奕话音一落,廊下两人齐齐看了过来,一脸震惊。
六月当先回过神来,对沈奕屈膝行礼,而后有些嗔怪地看着芝儿小声说着:“你怎也不告知我一声,侯爷还未走?”
芝儿闻言,一脸疑惑。
她都不知道侯爷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怎会知道他什么时候走?
她不过是因为有话要说,这才趁着夜还未深过来想求见千姨娘。
只还没走近呢,就被侯爷给呵斥开了。
不得不退开几步,等在廊下。
谁知被六月那一大嗓门把两位主子都引出来了。
六月看着芝儿的眼神越看越不对劲,总觉得那眼中有几分鄙视,忙又侧头向崔梦娇走了过去。
“回侯爷姨娘的话,芝儿许是刚来咱们垂雨苑还不习惯,奴婢这就带她下去,好好教教她规矩。”
沈奕脸色稍霁,看着六月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嗯,去吧。”
六月偷偷瞄了崔梦娇一眼,这才拉着芝儿往偏房走去。
只是……芝儿似乎有些舍不得走。
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崔梦娇,欲言又止。
“侯爷怎与妹妹站在院外,这秋日的风虽说怡人,若贪得这片刻凉爽,最易使人着凉了。”
两人刚转身便听到崔莹怜柔柔的声音传来。
这么晚了,她怎么来了?
崔梦娇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今晚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沈奕眼眸却一亮,看着崔莹怜满是心疼,“你既知道,怎穿得如此单薄就出门了?”
“玉琦,你就是这样伺候夫人的?怎么也不知道劝着点?”
玉琦微微一笑,屈膝行礼:“侯爷教训得是,奴婢说的话夫人总也不放在心上的,只有侯爷的话,夫人恨不得句句都抄下来,再裱起来挂墙上呢。”
“玉琦,你……”崔莹怜不料玉琦今日如此大胆,竟当着沈奕的面打趣起她来了,娇羞地看着沈奕,一脸无措。
沈奕勾唇一笑,“玉琦这丫头,这张巧嘴愈发伶俐了,这是在代你声讨我呢!”
“怪我没有日日在你身边提醒你。”
“侯爷,你别听这丫头胡说,妾才没有……”
“没有什么?”沈奕目光深邃,压低了声音。
崔莹怜更加娇羞了,只嗫嚅着瞄了一眼崔梦娇,伸出纤手想要拉扯沈奕的衣角。
却被沈奕及时躲开了。
她的脸瞬间更红了。
崔梦娇才没有心思观看两人秀恩爱。
一边拨弄着院中的花草,一边思量着芝儿那丫头到底想与自己说什么。
完全把这两人当成了空气。
沈奕的脸有点不好看了。
轻咳了一声,说:“怜儿是来找千姨娘的?”
崔莹怜这才抬起那双泪盈盈的双眸,轻轻点头道:“今日妹妹走得匆忙,不知道母亲因着我们今日所遭,特另我们这几日好好休养,不必去她那里晨昏定省了。”
“我本欲早点来告知妹妹的,奈何府中事多且杂,等我处理完就已经是这个时候了。”
沈奕一笑,“原是如此,母亲待你们不薄,你们可得记住她的好才是啊。”
崔莹怜点头称是,看了眼还在出神的崔梦娇,小声提醒道:“妹妹今日喝了药,便该和侯爷早早歇息才好,早日为侯府添丁。”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气派了。
沈奕似笑非笑地瞟了崔莹怜一眼,见她虽说着这话,却满脸委屈,不禁挑了挑眉,转头去看崔梦娇。
谁知崔梦娇在听到这话后,猛然清醒了过来,双眸亮闪闪地看着沈奕说着:“对对对,是应该添丁才是,今日喝了药,可不能浪费啊。”
沈奕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忙低下了头去,却恰好扫见她宽敞的襟口处若有若无的丘壑起伏,不由地红了耳尖。
崔梦娇不疑有他,抬眸看着同样一脸不自在的崔莹怜,扯唇一笑,“姐姐若还不把侯爷带回去,这药可真就白喝了……”
说着话,也不管二人反应,招呼着刚赶回来的六月推着她们就往外走。
直到六月关上了院门,扣了板,这才拍了拍手,“大功告成,走,我们也回屋歇息了。”
六月有些恨铁不成钢,“三千,你说这么好的机会,你干什么要把侯爷往外推啊?”
“沈太夫人就盼着小公子出生呢,你若得了子,那便真的可以在这吃人的侯府中有一席之地了,再也不会因为吃不饱穿不暖……丢了性命了……”
“其实,太夫人对你真的很好,你应该珍惜才是。”
崔梦娇推门的手微微一顿,转头看向还在喋喋不休的六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知道太夫人也好,你也好,都是为我好。”
“可是,六月你可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你真的觉得只要为侯爷诞下孩子就是我最好的归宿吗?”
“侯爷与夫人恩爱有加,却因为无法诞下孩子而被所有人指责,甚至连府中的下人都能在饭后茶余之际就着此事说笑几句……
你真觉得夫人她活得畅快如意吗?”
六月见她一脸悲戚,虽也不大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但也不敢再多劝了。
“三千……你自小在太夫人身边长大,懂得道理肯定比我的多,既然你有了主意,我便都听你的,只要你高兴,我便也高兴。”
听到这话,崔梦娇很是感动,她抬头看了看星空,让眼中的泪珠全收了回去,这才笑着回道:“我就知道六月你最好了,等以后出了府,我们自己养活自己,那时你便知道自由是多可贵的东西了。”
“嗯嗯,我都听你的。”
六月一脸傻笑着连连点头,跟着崔梦娇进了屋,又伺候着她洗漱歇息后,这才回到了正房旁边的侧房内。
自由?
从她出生起,就从没有过自由,就连每日的吃食都精准到只能吃三口,剩下的要留给弟弟妹妹。
可三千却说以后出府就自由了。
她相信三千。
就像那日她说,她定要当上侯爷的通房丫鬟,结果就真的当上了。
而且还成了姨娘,住进了房姨娘曾经的垂雨苑。
从那时起,她便明白,三千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唯唯诺诺的。
可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一定会办到的。
跟着她是自己唯一出路。
而她也是她心中唯一想要追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