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纯秘密传音给院门外的二花，“现在还来得及，当真不后悔？”
“无悔。”
帮厨也已做出他的选择，白素纯同小青先一步隐去身形，默默站在一边。
只见帮厨深呼吸后，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内拉开了屋子的门。
“我这是怎么了，做个梦竟然还哭了。”帮厨用袖口抹了把脸，“吃过早饭，得赶紧出去寻个生计。”
重新烧开热水，帮厨随意地扔了一把面条进去。白素纯曾特意交代，如今的他忘了有关二花的一切，自然也包含那即将出师的厨艺。
“帮厨，你想功亏一篑吗？”
碗上的小花，是帮厨亲手画的，那是他送给二花的第一件礼物。
“这花儿，画得可真丑。”帮厨放下碗，将锅里的面条捞了出来，接着端进屋内。
被身体掩藏住的双手，正在止不住地颤抖。若不是屋子距离厨房不远，这碗汤面，恐怕早就洒在了地上。
在看到帮厨吃下面条后，二花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化。先是手脚，接着便是四肢。
“官人，再见了。”
二花的话很轻很柔，可帮厨还是听见了她的声音。为了忍住眼泪，帮厨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嘴里塞着面条。
“白姐姐，你看！”
小青用手指着空气，莹莹点点的淡蓝色光芒朝帮厨飞去。只是可惜，身为普通凡人的帮厨并无法看到。
淡蓝色的光绕在帮厨身边转了几圈，一缕被分裂出来的光，轻轻抚在帮厨脸上。
直到光芒完全消失，帮厨也没留下一滴眼泪。只要是二花的心愿，拼了命他也会去完成。
“够了！再咬下去舌头就要掉了！”白素纯重新现身，用手捏开帮厨的嘴。“我真是怕了你们两口子了，有必要搞成这样吗？”
“白娘子，刚才她是不是来过我的身边？”
白素纯皱了下眉，将怀里的丝帕塞进帮厨手里，“是，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帮厨笑了，嘴角却流着鲜血。再加上因为舌头受伤而变得口齿不清，让此时的他显得无比诡异。
“我感受到了她的气味，那股独一无二的清甜是旁人没有的。”
“小青，你赶紧回白府把许宣带来，他这嘀里嘟噜的说话，我听着实在费劲。”
白素纯拿回丝帕，施法为帮厨止血的同时替他擦干净了嘴角的血。
“白娘子，二花也会你这样……神奇的法术吗？”
丝帕在空中舞动，没有任何人力支撑。
“这种小把戏是个妖都会。”白素纯凭空烧了手帕，疑惑地看着帮厨，“我有件事很好奇，你可以如实回答我吗？”
帮厨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说你之前不知道二花是妖，但你这反应，可不像是毫不知情的人。”
“白娘子，你其实是先问我，为什么在知道二花同你和小青是妖后，却丝毫没有感到害怕吧？”
白素纯眨眨眼睛，呵呵地干笑一声，努力掩饰着脸上的尴尬神色。
“我母亲曾告诫过我，这世界上不论什么事情都有好有坏，甚至有些事情无法定义好坏。”
“说实话，这句话到现在我也不太明白。可我知道，您和二花都不是坏人，这便够了。”
“既然不是坏人，又有何怕？”
说话期间，小青带着许宣回到了帮厨家里。许宣瞧过帮厨的舌头后，抹了抹头上的汗。
“吓死我了！小青说你把舌头咬掉了，我还真以为……这段时间饮食注意清淡，我再给你开点外敷的药防止感染。
许宣说完，责怪地瞪了一眼小青。
“你别赖我啊！我说的是帮厨把舌头咬断裂了，是你自己听错了。”
“断裂和掉了，有区别吗？”
白素纯不耐烦地捂住耳朵，自从法海走后，这两人关系倒是进了不少。
“白娘子，您看许大夫不也没有害怕您和小青是妖吗？”
“他？你那是不知道，他差点儿……”
小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宣用手堵住了嘴，“帮厨大哥，我稍晚点让玉卿给你送药来，就先回去了，告辞。”
也不知许宣哪里来的力气，竟将小青拽着走了出去，留在屋内的白素纯哭笑不得。
“是我对不住她。”
帮厨没来由的道歉，让白素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是我无能护不住她，没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如果我再有出息一点，或许他就不会被坏人惦记上，更不会就此丧命。”
白素纯眼底浮现一层失望，她本以为帮厨会懂二花。可下一秒，她便觉得羞愧难当。
“所以白娘子，二花说的没错，这件事不怪你，你不要太过自责。”
她不知帮厨心中是否真的觉得自责，但她知道，他与二花一样，是在安慰自己。
可明明，她才是最不需要安慰的那个。
“二花曾与我说过，嫁给你这件事，她从未后悔。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猜，二花并不愿意听到你刚才的话。”
白素纯站在门口，挡住了屋外的光。
“二花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风妖，如果你想她了，就在微风渐起时，挂起这只风铃。”
帮厨身前的桌上，凭空出现一只风铃。
“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生活，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帮厨闻言低声抽泣，白素纯没有回头再看
风铃底端系着的，是他在结婚当日，送给她的一对银质耳坠。如今耳坠还在，可那红盖头下的二花，却再也见不到了。
房门被白素纯在外关上的刹那之间，帮厨放声痛哭。
而他的怀里，正紧紧抱着那只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