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云霄眸色深深，像是一头受伤的豹子。
可脚下这一步，却很难迈出去。
顿了顿，握拳忍住了。
他皱紧眉间，终于把那句话问出口。
“我撒一次谎这么严重？”
“有些人善于说谎，有些人专注真诚，但都不重要了。”
苏糖没回头，语气却是比之前平静许多。
像是大彻大悟，又像是彻底失望。
她无声扯了下嘴角，淡淡说道。
“你就当我也在撒谎吧，又能怎样呢？”
“我要怎么说话是我的事，说话好听能改变什么吗？”
冷淡地说完这一句，苏糖才回头看了厉云霄一眼。
平静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
厉云霄一下失语，头一次看到苏糖这种表情。
比起歇斯底里，比起言辞激烈，似乎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应该是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人生的根基在动摇。
沉重的感觉压在心脏上，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疼痛。
近在咫尺的人，却早已离他远去。
这个认知，让厉云霄接受不了。
没有他掌控不了的事情，他本能想去做点什么。
可就在这个时候，苏糖的手机响了。
她上楼的时候，找借口让保安带她先去房间取了手机。
因为她所住的楼层比较低，也算顺路。
原本就是想着谈不拢，假装有电话就能中断对话。
她不想和厉云霄说任何关于过去的事情，她要大步地朝前走。
此时看到屏幕上跳动着沈逸的名字，苏糖直接当着面，接通了。
“沈先生，怎么了？”
“苏糖！你现在怎么样了？”
沈逸关切的话语传来，似乎本人正在走动。
苏糖浅浅笑了一下，说道。
“我没事。”
“真是抱歉，我没想到会出这种事，这里的保安太没礼貌了！”
沈逸很是不满意这边的处置方式，又马上说道。
“你现在人在哪儿，房间？我过来了。”
“你来了？那我现在下去。”
苏糖似乎是故意这么说的，边说，边去开门。
结果门一开，刚好和不远处的沈逸打了个照面。
这顶楼本就是行政划分的区域，他能找上来也不奇怪。
“苏糖！”
沈逸面上一喜，立刻小跑过来。
“真的对不住，我应该亲自给你挑家靠谱的。”
上来就不停地道歉，沈逸是从应酬中跑出来的。
惹了这里的保安，光是助理可能不够用。
“没关系，你看我不也没事吗？”
“没事就好，你还有其他东西吗？我现在就给你换一家。”
沈逸诚意十足，那是一眼都没往总统套间里看。
苏糖想了想，点头了。
“那就麻烦你了。”
她反正也不想在这里住，换个清净地也好。
沈逸笑了笑，极为绅士地对苏糖做了个请的动作。
欠身时，才若有似无往门口的方向瞟一眼。
在苏糖走过去时，嘴角扬起一抹暧昧的笑意。
门内，一道阴影堵在了门后。
厉云霄看着沈逸和苏糖并肩往外走，压制住的火气噌一下全部烧起来。
眼里映着那道身影，对他是如此决绝。
却轻易的，能靠近别的男人。
厉云霄沉下脸，一股气顶到心口。
他要气死了。
血液翻腾的烦躁不安，像是马上要从嘴巴里冲出来。
“砰！”
一声沉闷的砸门声，在空荡荡的走道里回响。
没有人回头，没有人在意。
厉云霄一把将门甩上，转身，却是看到地上丢着的绳子。
“……”
漆黑的眸底似乎顷刻间塌陷进去，他径直从绳子上踩了过去。
进入更衣间，取出一套衣服。
穿戴完毕，扣上最后一粒定制袖扣。
看着等身镜里的自己，眸光幽幽。
厉云霄从不会回头，也从不会后悔，理应是这样。
但在苏糖身上，他似乎不知不觉已经有了太多的第一次。
想到这里，厉云霄便更加烦躁。
……这个女人，还真是没有心。
“厉总！”
一丝不敢怠慢的经理，这个时间也是随时待命。
一看到厉云霄穿戴整齐下来，立刻迎上去。
可还没开口询问需要什么，就见着大老板大步擦身而过。
经理愣了一下，脸上闪过惊恐之色。
“厉总，您是哪里不满意吗……”
他赶紧要跟上，惶惶不安。
可还没走出几步，忽然自己停下了。
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厉云霄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老员工对他的印象从始至终都没有变。
他们大老板眼里揉不得一颗沙子，不高兴时最好自己主动找出问题。
可看着厉云霄低气压的背影，经理却没来由不敢跟了。
上面那位可怕，可这位更可怕。
但那么差的脸色，是合作的事情出了岔子吗？
经理有些疑惑，听说很顺利啊。
从酒店大门口走出来，厉云霄直接上车。
绷紧的面容，棱角分明。
苏糖居然就这么跟着走了，气得他也不想多留。
仿佛只要是LIX的地方，对方就会有情绪。
一口一个“厉总”，她究竟想做什么！
坐在漆黑的车厢里，厉云霄微微眯了下眸光。
大脑充斥着太多负面情绪，冲刷得他有点头疼。
如果不是那通电话，他根本不会来。
这个城市的项目，还远不及需要他亲自出马的程度。
厉云霄眼前一下又闪过苏糖阴阳怪气的样子，无端烦躁。
当初那么郑重地跟他在一起，一个谎言就全部翻篇？
厉云霄开始有点看不懂苏糖了，越来越陌生。
究竟是谁陷在谎言里？
“哈……”
抬手捏了一下眉心，厉云霄有点乏了。
长时间缺乏睡眠，使得他的情绪很容易起伏。
前一秒是愤怒，后一秒却冷静了下来。
幽深的眸底，波澜未动。
他伸手启动车子，亮起来的光浮在他眼球表面。
即便是暖光，也浸染不透一身的傲骨。
厉云霄沉了沉眸，油门直接便要踩到底。
可就在车子走到路口时，前方忽然冲出一道身影。
踉跄的脚步，被风吹起来的瀑布长发。
影子斜斜落在挡风玻璃上，又转瞬消失。
“啪啪！”
来人急切地，敲了厉云霄的车窗玻璃。
“……霄！”
张大嘴巴说着什么，但隔音效果良好的车内听不清楚。
厉云霄皱了下眉，有些不耐烦地降下车窗。
“云霄！”
女人的声音骤然放大，得救般呼唤他的名字。
厉云霄淡淡扫了她一眼，面容收束。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