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乔素素接受不了，谢清持无可奈何，围观百姓大失所望。
“老爷不长眼啊！居然让这么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小声点吧，没看见大人都无可奈何吗？唉，这世道啊，以后还是别和赵财主作对了。”
“可不咋地，那杨家小少爷身边跪着的女孩之前就和赵财主作对，新开的酒坊被烧了，两家人一起都没告赢，咱们谁是赵财主的对手？”
一时间，百姓怨声载道，丢了几句埋怨就悻悻甩手离开。
而无形之中，赵财主的“威名”也传的更广，这般铁证都能脱罪，那是一般人物吗？
赵财主最后只被判御下不严，罚银百两，得意离开之后，乔素素还呆呆的跪在原地没有动弹。
公堂上人散了，碧娘和杨平被谢清持叫师爷带下去安置。
这一仗，败了。
“乔姑娘，地上凉，起来吧。”
头顶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一双绣着银色花纹的黑靴出现在眼前，鼻息间是淡淡的艾草香。
以往与恩人这般近距离接触，乔素素脸上会飞上红云，可如今她只觉得浑身力气都泄了。
她居然输了！
碧娘婆婆亲自找上门，还有专程找自己“自首”的人证蔡文，还有那几封铁证的信。
乔素素不是傻子，她知道这些都是谢清持帮的忙，人家都把饭喂到嘴边了，可她太不争气，还是没吃着。
把赵财主这个王八蛋的给放跑了。
乔素素咬着唇，自己跟自己生闷气没起来，“大人，您做的够好了，是我没用！”
谢清持闻言长眉微拧，不过看着那倔强的头顶，到底没出言教训，而且慢慢蹲下身。
视线与乔素素齐平后才开口道：“乔素素，这件事怪不得你，算无遗策是为神，你我皆是凡人，我朝律法规定，主家犯罪，家奴同罪，奴才犯法，主家最高判个治下不严，有纵容之嫌。”
“因此，那何东来才会干脆出面顶罪，否则赵财主获罪，他下场一样，甚至还要牵连家人，可他若出面顶罪，一人扛下所有，他的家人却能因此得到赵财主的厚待。”
“所以，与你无关，是本官忽略了这条，也没想到那何东来居然会模仿赵财主的字迹，这才让他们钻了空子。”
乔素素听完十分震惊，下意识说道：“大人，律法面前应该人人平等！怎会有主家犯罪，家奴同罪的规定？”
“如此下去，以后但凡权贵点的人家，不是可以知法犯法，事后随便找个奴才顶罪，他便逃脱罪责，长此以往，律法还有权威吗？”
谢清持看着乔素素愤慨的表情，心里也不平静，细细琢磨乔素素的言辞。
“律法之下人人平等？”
乔素素看不出谢清持的震撼，气的直接站起来说道：“大人！小女子不懂家国大事，却也懂最基本的公平底线，律法若继续这般袒护权贵，天下早晚大乱！”
“人非圣贤，都会犯错。律法的存在，不就是弥补人治的局限吗？可若有人随意钻律法漏洞，让人顶罪，那律法如同废纸一张，威信扫地，法治便是一句空话……不对，是笑话！”
“乔姑娘不可胡言！你这是在冒犯天威！”谢清持当即冷下声音打断。
乔素素此时却全然被愤怒所笼罩，她冷笑一声道：“大人，天威是如何形成的？难道是个人坐在那把椅子上，便能被天下人畏惧尊崇吗？不，我觉得不是！”
谢清持心中越发急了，这小丫头怎么敢这般大放厥词。
师爷此时也回来了，听见乔素素这大不敬的话，吓得根本不敢出去，只能躲在屏风后面。
娘嘞，这话能随便说吗？
乔素素却不管谢清持警告的眼神，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大人，天威靠的不是那把椅子，也不是某一个人，某一群人，而是天下人发自内心的敬畏。”
“而要让天下人敬畏，便要有足够的权威，有权无威，便只能得到天下人的畏，有威无权，只能得到一小部分人的敬，权威皆有，才能让人发自内心的敬畏。”
“而能体现出权威的，不是那把椅子，也不是某个人，某一群人，只有公认的律法，让人打心眼里敬畏律法，才有这种效果，否则——”
乔素素说到后面，突然就拉长了音，谢清持和躲在暗处的师爷都莫名被这长音提起了心。
“哼！”
谢清持只听乔素素突然冷哼一声，脸上突然浮现出漠然，然后淡淡的开口：“没有权威的统治，那天下自然是一盘散沙，长此以往，推翻统治，揭竿而起，自立为王，便也不足为奇了。”
谢清持黑眸发亮，盯着乔素素那张狂的小脸，嘴角缓缓下拉。
这丫头，胆子是真不小。
这些话说出来，是想造反吗？
屏风后的师爷早被吓的冷汗淋漓，心里对乔素素只剩下害怕。
以后他一定要离乔姑奶奶远远的，否则哪天这丫头再胡说八道，自己怕被牵连。
“乔姑娘，这些话，我便选择性的听，出了这个门，便不要再同任何一个人说起，若你不嫌命长的话。”
谢清持终于开口，全是忠告。
乔素素也慢慢冷静下来，对上谢清持黑沉的眸子，突然后背一凉。
额……
她方才八成是疯了！
她在瞎说啥呢——
看着乔素素变幻莫测的脸，谢清持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
很好，终于清醒了。
乔素素讪讪开口，“大人，我……”
谢清持抬手打断乔素素的话，完全略过方才的大不敬，而是突然道。
“乔姑娘似乎对治国律法有独到的见解，不如与我说说，说不定能让我受到些启发？”
乔素素嘴角抽搐，耳根子绯红一片，不过机会难得。
乔素素便稍微收敛了犀利言辞，尽量客观、又古今折合的表述了对律法的意见……咳咳，建议。
……
乔素素离开后，
县衙公堂肃静一片。
“大人。”
师爷擦了把额角的汗出来了，表情复杂的看着谢清持。
谢清持的视线这才从门口挪回来，盯着师爷缓缓道：“你方才应该都听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