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吧，离开天灵寺，离开天灵城。”主持望着假作正经的李修缘，低低呢喃。声音回荡在狭小的禅房内，久久飘荡。
李修缘仍在一个劲地保证，忽然一愣，呆呆地看着盘坐在木床上的主持：“主持你在说什么？”
主持叹了一口气，有些落寞：“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一句言语，重重地击打在李修缘的心房。他扑通一跪，双手撑地，头紧紧低下：“主持，我知道我平时不乖，喜欢捉弄人，喜欢看漂亮姑娘，没有李倦听话，没有李壮能干，但我......”
“够了！”主持重重地拍打着床沿，伴随几声咳嗽：“听不懂我的话嘛，这里不欢迎你。”
“主持。”不待李修缘再说话，天灵主持衣袖一挥，劲风卷起，李修缘被猛然摔到房外，木门紧闭。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猛然爬起，用力地敲打着木门。一拳又一拳，敲到手上流出血迹。
“主持，你让我进去，求你了，我知道错了。”李修缘的嘴中不断重复着，眼眶早已通红，拳上的血迹顺着胳膊流了下来。
盛夏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刻的晴空万里转瞬间乌云密布，一片昏暗。天空猛地炸起一个霹雳，耀眼的蓝光劈云而现。大雨倾盆而下。
不知敲了多久，李修缘摔倒在了雨泊中，呆呆地望着不曾打开的木门，忽然狂叫一声，猛地冲出了天灵寺。
那一年，他只有十岁。
禅房中，主持十指紧紧抓住衣袖，撕开了几道缝。年老的身体微微颤抖，几滴热泪在眼眶中徘徊。
“好好照顾他，一定要，一定要。”主持字字咬牙，仿佛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朝着不知何处。
角落内，似有微风拂动，又归于平静。
屋外，暴雨滂沱，雷电交加。
米粒般大小的雨点密集砸下，溅起哗哗水花，黝黑的天空中，像是有无数条银蛇缠绕舞动。
视野中白茫茫一片，热闹的大街早已廖无一人。唯有瘦小的李修缘像一个疯子般，在空荡荡的巷子中狂奔，浑身冷得打颤。他脑子中一片混乱，不敢想，不敢看。
不知跑了多久，扑通一声，李修缘腿脚发软，无力地跪倒在地上，眼中只觉得天旋地转。这里已经是天灵城外，黄沙与黑泥交织，泥泞不堪。雨水流淌过空中，卷携着灰尘洋洋洒洒，空旷而又凄凉。
狠狠地擦了一把脸，李修缘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用力地撑在地上，李修缘刚要排起来，一双布鞋忽然出现在眼前，头顶之上出现了一把纸伞。他抬起头，对上的那双眼睛无比深邃。
“你是谁？”李修缘蓬头垢面，声音带着哽咽。
“另一个寺庙的主持。”男人摸了摸光亮的头颅，上面流淌着几滴雨水。
“见我可怜？怜悯我？”
“路过此地，见你有缘，正好缺一个徒弟。”男人道。
李修缘面带嘲讽，不屑道：“你们当主持的都这么喜欢收徒弟，然后再赶出去嘛？”
男人依旧淡定，嘴中轻喃：“想好可以再来此处找我。”话音刚落，男人身影消失于雨中，徒留一把纸伞轻轻悬浮在头顶之上。雨水冲刷下，仍然不落。
李修缘愣了神，颤颤巍巍站起来，接过半空中的纸伞。
还是个神人。李修缘心道。
过了许久，雨停了，李修缘收起伞，蜷缩在一处大树下。虽然仍有些瑟瑟发抖，但总算平静了许多。记事起便无父无母，好不容易被收养了，如今又被赶出来了，他觉得有些可悲。
人被抛弃后，该做什么？
或许好好地快活一番能解千愁！
站起来，头上盯着刚冲刷过的蓝天，李修缘愤愤不平地骂了几句。掏了掏衣袖，身上一文没有，又有些丧气。
没钱的娃，谈什么快活。想着想着，劳累的李修缘不顾身上的潮湿睡着了。小歇中，噩梦不断。
醒来时，李修缘浑浑噩噩，揉了揉略感疼痛的肩膀，肚子饿得开始叫了。他晃晃悠悠还是回到了城中。天灵城民风淳朴，每日三时，都会有乐善好施的员外在街道施粥。尽管粥稀得快见不到几厘米，可对于那些无家可归之人还是天大的恩赐。
站在一处施粥处，李修缘望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们，或是乞丐，或是孤儿，觉得一丝可笑，一丝可悲。兜兜转转，他又变得与他们一样。
“修缘，你怎么跑这来了？主持不给你饭吃了？”李倦不知从何处钻出来，搓了搓手，仰起头。
李修缘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李倦以为他还在生闷气，抓住他胳膊：“走，我在寺庙内还留了些吃的，都给你。”
李修缘双脚如同焊了铁，一动不动，甩掉李倦的手：“我不回去。”
“李修缘！你发什么神经？”李倦也有些生气，正想要强拉他回去，却见李修缘转身就往人群外跑。别看他从小瘦弱，但却极为好动，跑步的速度数一数二。
没跑多远，已经彻底摆脱李倦。
他站在一处空旷无人的小巷子处，欲哭无泪。自己好不容易找了个能填肚子的地方，又恰巧不巧的碰到李倦。难不成告诉他自己已经被赶出去了。
李修缘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肚子叫声不停，望见手中的纸伞，忽然想起什么。
死马当活马医吧。再怎么样也不能当个饿死鬼！李修缘心道。
寻着刚才的足迹，他又回到了雨中摔倒的地方。雨后，周围的土地在阳光的照耀下开始变得干燥。李修缘转了转，没有望见什么，有些失望。
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吓得他猛地转身。映入眼帘的赫然便是那雨中给他纸伞的和尚。
“想好了？”和尚的声音仍然从容不迫。
李修缘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嗯？”和尚看着有些不解。
李修缘抬起头，直视那宛如深潭的眼睛，鼓起勇气：“你要当我师傅？”
“是！”和尚直截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