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苏仍在步步逼近，沈知絮步步后退，直至背抵在了墙上，退无可退：“师尊这是要做什么？您与我做这般亲密之举，徒儿可是会误会的。”
“上古有一神器，名为回天镜，只要得足够多的献祭，便可扭转乾坤，万物更新，重头来过。这是一件唯有三界之尊方才能知晓的宝物。你是我的徒儿，今日为师便说与你听。可受教了？”
“师尊……你别这样。我害怕。”
叶晚苏用手拍了拍他的脸，蓦然一笑：“为师这些年总是在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你成了比厌山还可恶的魔头，屠戮三界，却口口声声说着爱我。你以三界苍生性命为要挟变相的将我囚在人界皇宫之中，成为你的禁脔。那当真是非常沉重的爱。”
“师尊……那些……那些都是假的，徒儿敬您，爱您，不会那样做的。”
叶晚苏突然踮起脚尖凑近他，与他蹭着鼻尖，压低声音道：“不会那样做，却想过，对吗？”
沈知絮瞪大了眼睛，心跳加速，他抿唇，凝眉，不敢答话。
“为师猜了个大概，具体的为师也不想强求你说，但为师今日能明白的告诉你，此生你若让我梦境成真，我便必然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沈知絮只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两辈子他却是头一次被叶晚苏如此威胁，怪不得人人总是用敬畏一词来形容自己对神明的心意，神的确是要畏惧的。
上一世自幼时起叶晚苏便待他温和宽仁，甚至是后来他成了为祸三界的魔君，师尊也只总是说对自己痛心，并未真正的厌弃过他。
可这一世不同，他不能算是真的在叶晚苏身边长大的，因着之前太过冒进得罪了没有记忆的师尊，除却幼时几年相伴，不可谓是没有多少情谊。
也正因此，沈知絮离开了对叶晚苏温柔宽和的印象，站在如同玉清他们一般的角度，仰望她，这才晓得她作为神冷淡漠然的一面。
她长袖一挥便可决万人生死，她替天降罚，哪怕面对妇孺仍然刚正不阿，错便是错，对便是对，刻板又规矩。
她可以面对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副看似亲近慈悲却实则疏远强硬的笑容。
沈知絮上一世原还为她在心中打抱不平过，他不明白自己那么好的师尊，为什么三界和整个落云山却都无人敢与她亲近，让她一直孤零零的只能独自一人站在山巅望着旁人的热闹。
为什么林北音爱慕师尊上万年，却也只敢偷偷爱慕，为什么当旁人知晓自己觊觎叶晚苏时，会觉得他沈知絮是个疯子。
历经这一世，沈知絮多少有些明白了，不是旁人不想亲近，而是叶晚苏不能亲近。
她比这世间的任何人都时刻牢记自己是神，与其说三界苍生的幸福安康是她的使命，不如说她生来便是为了三界的幸福安康，为遵此道，莫说旁人，她连自己的命都可不要。
这一世至今，叶晚苏从未说过一句废话，也从未对任何一个人露出过任何一个无用的笑容，她所有的言行全都是有目的的。
在狐族，她的恩威并施是为了增兵北域。
在魔界与厌山的寒暄客套是为了让厌山对仙界控制魔界无话可说，明知他的身份却还让他同坐高台，一来是为了让厌山难堪知道三界谁为尊，二来便是要诱厌山搭上自己这条线。
因为回来后，没过多久，叶晚苏竟是默认了同意试着接受他的心意，她知道自己爱慕于她，便是利用此，来控制，来套话。
哪怕是刑台的五十道天雷，她怕也是自责在后，收拢仙界众人之心为首。
要说在沈知絮现下看来，师尊唯一对自己的那点真心，怕是都用来拒绝他的心意了。
他终归只是叶晚苏为神的万年里，救下的无数可怜苍生之一，算得了什么呢？
沈知絮用力打开了叶晚苏抚摸他脸颊的手，远离了她几步，仍是靠着墙，苦涩的笑着道：“徒儿自是知晓若有朝一日为祸，师尊定会不留情面杀我。师尊为神，身份尊贵，徒儿低贱卑微，自是配不上。多年师尊话语间提点过数次，是我愚钝没听懂，冒犯了师尊，让师尊苦恼了。”
沈知絮的这一转变，让叶晚苏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原也只是想逼问诱导出几句关于所谓上一世之言，不曾想沈知絮竟是莫名其妙难过了起来……
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
“你知道就好，以后本分守礼，以所学所修，造福苍生。”
沈知絮抬头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硬生生噙了回去，好半晌，他才转身朝叶晚苏恭敬一拜：“是，沈知絮谨遵师尊教诲。”
良久，叶晚苏看着他的背影行至了廊道尽头，心中更是堵得慌了。与徒弟久别重逢，感情没温故好，心中有疑，却也没问明白，末了还惹了一身不痛快。
叶晚苏觉得自己真是这世间最差劲的师尊了。
这样过了又有小半个月，沈知絮每日克己恭勉，晨昏定省规矩一样没落下，每逢遇见个什么事难以抉择的他也是恭恭敬敬的来与叶晚苏商量。
就连面对他旧日根本不愿掩藏不喜的林北音时，也能做到尊长了。
昔日一直瞧他不惯的几个老字辈的仙长虽然明里不说，但在心里都开始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入夜，叶晚苏站在崖边，像往常一般望着云层星河，沈知絮走来，将手中拿着的斗篷替她披在肩上。
“师尊，虽然您可能不畏风寒，但冷还是能感觉到的。”
“多谢。你近日表现的很好，有些仙家风范了。”
“谢师尊夸奖，是师尊教导有方。”
“我未曾教导过你几日。”叶晚苏转头看向了他，“不是吗？”
沈知絮凝眉，带了些哭腔道：“师尊此言何意？我已经听您的话，在努力乖巧了，怎么，您还是不满意，现下是准备将我彻底逐出师门？就因为所谓的上一世，因为几个没有根据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