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桥镇看守所。
傅向北昨天刚来过，今天又来了。
站岗的同志见傅向北又拿着任道远批的介绍信，递回去的时候，热情又八卦的问：“傅同志，你是不是公安局执行特殊任务的同志啊？”
“不是。”傅向北接过介绍信回道。
那同志咧嘴嘿嘿笑，黑黑的脸上，一嘴特别突出的牙成精了似的：“是工作保密，傅同志不能说吧？”
傅向北不想解释，就随口说了一句：“你猜呢？”
这三个字很神奇，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反正就看听的人怎么想了。
因为手拿任道远的介绍信，傅向北就好像拿了通关文牒，一路顺畅，就在接见室见到了姜老头。
若是一般人，嫌疑人会见外人，看守所的同志要在一边守着的。但傅向北来探访，看守所的同志却出去了。
姜老头本来就瘦，如今落到这般境地，心情和吃食双重不佳的情况下，就更挂不住相了。
弓着腰，耷拉着肩膀，光秃秃的脑袋上冒出稀稀落落白灰色的毛茬。眼睛直接掉坑里，颧骨很高，面颊又整个凹陷进去，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你来找我干什么？该说的我都跟警察说了。”
姜老头声音干涩难听，灰色的瞳孔暗淡无光。有种失去了生命力，慢慢枯萎的感觉。
傅向北道：“我今天来找你和案子无关，是因为一个私人的事想来请你帮忙。”
“帮忙？”
姜老头挑起光秃秃的眉头，随后呵了一声，表情出现嘲弄。
“你把我送到这儿吃牢饭，还想我帮你忙。不好意思，我记仇。”
傅向北知道姜老头不会轻易帮自己，来之前，就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拿出一颗点上，放到姜老头带着铐子的手边。也不管姜老头抽不抽，就自顾说道。
“你买卖妇女，涉嫌四条人命杀人未遂。照着现在律法，至少判刑二十年。”
姜老头看着那燃着的烟卷，闻着能让人冷静下来的烟味。到底是忍不住，双手挪过去拿起烟卷叼在嘴里。使劲吸一口，然后很享受的吐出一口烟雾。
“以前觉得自己身体不错，还想着生个儿子养老送终。但托你的福去医院住了几天。医生告诉我肝硬化了，没两年活头了。所以现在判刑多少年，对我都无所谓了。”
傅向北来之前，从任道远那知道这个事了。
“我简单问了一下，你无儿无女，没有子侄，甚至没有要好的朋友。那你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谁给你收尸，入土为安么？”
姜老头拿烟的手哆嗦一下，又是狠狠吸一口烟，才道：“人死万事空，随便吧。”
傅向北倾身过去一点：“普通人尚且执念身后事，而你是开棺材铺的，靠死人吃饭，接触的也都是这方面的人和事。怕是比一般人更在意死后的事，而不是随便吧？”
姜老头灰突突的眼睛看着傅向北，直到烟卷上的一截烟灰自己落下，他才收回眼神又使劲抽一口，然后将烟蒂掐灭在桌子上。
“你的意思是，我帮你一个忙，你帮我收尸安排后事？”
傅向北后背靠回椅子上，正色道：“你说一个后事规格，我帮你入土为安。”
“成交。”
老头非常痛快的点头了。
傅向北暗暗松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蓝布包裹的东西，放到姜老头面前：“看看，认识么？”
姜老头狐疑的将蓝布打开，当看到是一个人偶后，直接撒手摇头：“我是靠死人做生意，但不做害人生意。这个和我无关。”
傅向北道：“我没说这个和你有关。但你做这行当，肯定认识这方面的人。这个东西是从我爹墓后边发现的。我想知道，是谁想让我家后继无人。”
姜老头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再次拿起那木偶仔细看看，还凑近闻闻。
“厌胜术邪恶，一直就被人不齿，所以做这个的就没有光明正大亮身份的。而且，这东西南方居多，北方很少。我做这行多年，也只知道两人做这偏门。
这两人，有一个有家有口，做这东西就会悄悄给人留点余地，算是给家人积德。还有一个家人在饥荒年死干净了，所以做事就狠绝，从不留余地。
这个厌胜人偶只是让你家断子绝孙，后继无人，算是留了一点余地的。真正做绝的话，人偶肚子是空的，里面会放上什么血或是什么符咒。那你不仅会身体孱弱，还肯定娶布到媳妇儿。
但那天，我见你有媳妇了，还是大福大善之相。所以，这个厌胜人偶十有八九是出自郭瞎子之手。”
傅向北迫不及待的问：“郭瞎子身在何处？我怎么去找？
姜老头将人偶包好，递给傅向北。
“我就算告诉你郭瞎子在哪儿，你也不能让其开口。人家心知肚明自己做的是啥，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于此。所以他们那行的谨慎和规矩，是你这个外行人想象不到的。“
“但是，你有办法的，对吧。”傅向北看着姜老头笃定的道。
姜老头笑了，脸上的褶子堆起来很高：“我是有办法，但我有一条件。”
“你说。”
“我死后，你给我扛灵幡。”
“……”
傅向北的脸色直接变了，这个就是很过分了。
扛灵幡，就是抬棺入土前的引魂人。据说有引魂人，魂魄才能过去一道一道鬼门关，顺利进阴间。不然就只能在世上做孤魂野鬼，没有去处了。
风俗上来说，这灵幡是家中长子来扛。长子死了用长孙，没有长孙其他儿子也行。没有儿子，侄子扛。侄子也没有的话就难做了。这也是姜老头为什么五十岁了，还执念买媳妇，生儿子的目的。
可这孝子贤孙的活儿，傅向北都没给自己爹爹做。让他给一个差点害死秋歌和他们两口子的人干，那怎么可能。
傅向北将木偶收起来，起身就走。
“等一下，扛灵幡就意味着继承家业。我无儿无女，挣了不少家财。你就扛一下下灵幡，便能得到我所有的钱，这个买卖不亏。”
傅向北不为所动：“钱我会赚，但你的家业，我不稀罕。你能知道郭麻子，就肯定还有人知道郭麻子。我想别人的条件，一定不是让我去给扛灵幡。”
“再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