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射箭比赛共有近射、骑射、远射三种,25步、50步、100步之分。比赛开始前,祝颂人以鲜奶抹画弓箭,朗声颂读《弓箭颂》。
射箭比赛热火朝天,皇上极其享受此等盛况,众位阿哥无不直呼过瘾,跃跃欲试。
几场比试下来胜负已分,夺冠射箭手光荣地站上领奖台,札萨克向获奖者献上圣洁的哈达,悠扬的祝赞词再次回响于草原上空。
待中午稍作休整,皇宫友谊赛于申时开始。各位阿哥纷纷换上轻便的骑装,做足比赛前的准备,裁判由阿古达木担任。场外不远处搭建了一个观赏区,皇上和众位官员列坐观看,我守在棚外观赛。
首轮是四阿哥和十阿哥的比试,阿古达木一声令下后,两匹骏马向前奔驰而去。两位阿哥各自发箭,一时间箭如雨下直教人看花眼。轮回过后,十阿哥以两环之差惜败于四阿哥。
相较于不温不火的首轮,皇上显然更期待佑礼和十一阿哥的比试。诸位皇子中当数佑礼和十一阿哥箭术超群,此番将两人分为一组是特意为之,比试内容也由射靶换为射飞禽。
佑礼一身墨蓝色装扮愈发英气逼人,赛场上的他褪去潇然随性,显露出积淀已久的沉敛稳重。与佑礼不同,十一阿哥身着浅色衣衫,笑容平易近人。我知道他对这场比试志在必得,一切还看上天如何偏爱。
阿古达木发号施令,两人恰如手中的利箭离弦而出,一转瞬,他们疾快拿出弓箭射向上空。锐利的白羽箭裹携了强厉的箭风,霎时击落众多白鸽,在场之人无不高声叫好。
迅速地,佑礼领先返程,而此时空中又出现十数只白鸽,他径直弯弓射去。
十一阿哥渐落下风,急忙瞄准目标松手放箭,与佑礼从不同的方向同时射向一只白鸽。
那白鸽先受一箭,几个扑腾逃开另一只箭的捕杀,不知为何,那只利箭竟转头向我飞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我被人猝然一把推开重重跌倒,回头一看,阿古达木捂着右肩半倒在地,蹙眉抿唇。
“殿下!殿下!你怎么样了?”
我担忧地跑去察看他的伤势,被他轻轻推开,巴根和另一侍从把阿古达木扶了起来。
皇上急匆匆地走来问:“伤到哪儿了?”
“一点小伤,没什么要紧的。”阿古达木仍在笑。
哪里是一点小伤,明明胳膊在往外渗血!
皇上皱起眉头道:“都受了伤还逞什么强,赶快回去上药。”
阿古达木对皇上颔首一笑,在巴根的陪同下慢步离开比试场地。眼看他远去的背影,我心里是千分愧疚,万分动容。
两位阿哥下马后赶来,佑礼紧张地瞥我一眼,担心地问:“阿古达木情况怎么样?”
“一场比试,怎么会伤及到人?”皇上面容不豫,转而唤我,“檀溦。”
我受惊地一抖,慌道:“皇上,奴才在。”
“阿古达木是为救你受的伤,你去好好伺候他,直到他伤好为止。”
皇上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如冰凌刺向我,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朝阿古达木离开的方向紧跟去。
“殿下!殿下!”我小步跑地跟上他,内疚道,“是奴才连累了殿下,殿下的伤还好吗?”
阿古达木一个回眸,巴根和其他随从立刻退到一米开外。
“就是被箭划伤了一下,没什么关系,你怎么跟到这里来了?”他放缓了步伐。
“是皇上吩咐奴才来照顾殿下的。”我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扬起嘴角一笑:“我记得你们好像有个词语叫做因祸得福。”
阿古达木本就不可琢磨,糟糕的是,如今皇上的心思也愈发让人捉摸不定。他素日不喜欢身边的宫人与外界过多关联,方才特意点出阿古达木救我一事,又是为的什么?
“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我在和你说话呢。”阿古达木拿手肘推了推我。
“啊——”
我从神游中飘离回来,懵道:“殿下刚才在说什么,奴才走神了。”
“只有你我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以不用叫我殿下。”
怕我没听懂意思,他停下脚步直视我,真诚地道:“因为我把你当作朋友。”
我并不是个啰嗦的人,喜欢直来直往。
“我也一直把你当朋友。”
这句话有一定水分。在他没有舍身救我于箭下前,我的确对他心存戒备,猜疑他是否有所企图,而现在一切都得到极好的证明,他值得我称之为朋友。
阿古达木坦率地笑道:“终于明白皇上为什么看重你了。”
“有何高见?”我对他的看法有了兴味。
“因为——”
他正要说下去时,站在营地门口的阿木尔跑过来抱住他,兴高采烈地问:“阿哈,下午的比试怎么样?”
“你的那位十阿哥表现不错。”阿古达木点破了阿木尔的心思。
阿木尔羞涩地甩开阿古达木的手,动作一不小心触及伤口,惹得阿古达木倒吸一口气。
她没有查看伤情,而是气冲冲地指着我质问:“是不是你害的?”
“奴才自知有罪,殿下的确是为了救奴才受的伤。”
阿古达木显然准备了另一套说辞,见我已说出真相,只好安慰起阿木尔:“当时情况很紧急,你不要怪她。”
“可是你明天还要赛马呢!”阿木尔小脸憋得通红,义愤填膺。
我这才恍然记起阿古达木明天还有比赛,赛马激烈,以他目前的伤势,明日只怕难得魁首。
心下对他更是歉疚,想说的千言万语终只汇成一句“谢谢”。
阿古达木愣了一下,轻笑道:“她已经和我说了对不起了,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还这么大的脾气?”
阿木尔见阿古达木偏向我,不满地低哼一声调头便走,丝毫不顾及哥哥的感受。
阿古达木自是习以为常,随和地一笑:“她就是那个性格,你别放在心上。”
“我怎么敢对格格置气,你也太高看我了。”
回到帐篷,大夫仔细地替阿古达木清理伤口,敷上草药,我守在外面心神不定。
“大夫怎么说,会不会影响明天的比赛?”等大夫一出来,我忙进去问。
阿古达木放下衣袖,摇头道:“你怎么比我还关心比赛,一场比赛不算什么。”
事已至此,我除了感谢别无他法。
“好好养伤,今天真的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