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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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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神力没有受到限制,雉罗哪里还会这般踟躇,她自然有千万种方法,能够轻而易举地探得这白犬究竟为何如此怪异。

    但如今人在下界,条件受限,她思来想去,却也只有那个法子尚可一试了。

    可当她刚抬起手时,却又犹疑地停留在半空中,不知究竟改不该落下。

    倒不是她没有信心,而是这法子多少有些不太体面。

    她想到的方法,便是潜入到这白犬的意识之中,强行搜寻他的记忆,看看这些年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从中便能寻出他存活至今的线索。

    这个术法无需调用太多的神力,也说不上什么禁术,但却需要她引导自己的一缕神魂进入这白犬体内。

    这也正是她犹疑着迟迟未能施行的原因。

    想她堂堂古神,居然沦落到用自己的神魂潜入一条狗的地步,说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即使现在还未真正施法,她已经开始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太自在,像是碰上了什么洗不掉的脏东西一般,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但现成的线索摆在眼前,她又如何能置之不理?

    雉罗紧紧咬着牙关,深深吸了几口气,又哆嗦了一下猛摇了摇头,似是想把周身那股诡异的感觉甩开。

    半晌,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强行压制住自己纷乱的思绪,心中不停对自己暗暗念叨着: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反正天知地知,除了她自己之外也没人知道。

    接着她根本不给自己思考的机会,直接抬手抚在了那白犬的头顶,紧闭双眼将自己的一缕神魂顺着送了进去。

    “怎么能乱成这样?”

    片刻后,雉罗盯着眼前那一团虬曲交缠的丝线,无奈轻叹了声。

    因为这团乱麻似的线团,正是这白知渊的记忆。

    生灵的记忆在意识之中,并非是一条完整而笔直的线,而是由成百上千条忆丝组成。

    在正常情况下,这些丝线虽不会按特定顺序串联在一起,但也按照某种规律彼此联结,这些联结有强有弱,在意识之中组成了一道看似繁杂却自有规则的密网。

    深刻的记忆一般会排布在密网的中间,那道对应的忆丝也会更粗壮,而暗淡的记忆会被渐渐排挤到密网的边缘,随着时间的流逝,对应的忆丝渐渐抽细萎缩,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说不准便会完全消散。

    可眼前这团记忆,却根本看不出网的形状,所有的忆丝,无论长短粗细,都互相交缠地扭结在一起。

    雉罗蹙起眉心,伸手在那漂浮的线团上碰了下,那些忆丝甚至还时不时地钻来钻去,仿佛是在拼了命的寻找相应的联结,却始终不得其法。

    她心下微沉,顺手抓住一条还算结实的忆丝,意图从这团混乱中将其抽出。

    可那忆丝倒像是活过来一般,竟违拗地向着那线团的深处钻去。

    雉罗不得不加重手上的力量,几乎是用蛮力将其强行拽了出来,而将其彻底拉出后,她才发现这道丝线竟然是孤零零的存在,两端似是齐齐被斩断,完全没有联结的痕迹。

    那条银白的丝线在躺她掌心,这时倒是不再挣扎,认命似的绷直身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她眉梢微挑,反手将那条忆丝握在掌心。

    很快,她的眼前便出现了一条泥泞的小径。

    因为是白知渊的记忆,所以视线所在的位置有些低矮,眼前的景物也晃晃悠悠,记忆的主人似乎是在奔跑。

    周围的树木乱石飞速后退,他的呼吸声也愈发焦急,半晌后,他绕过了小径上最后的一个急弯,眼前的景色倏然开阔起来,便见一道湍流喧嚣而下。

    他飞奔到岸边,在空无一人的河滩边打了好几个转,似是在寻找什么人,可处处遍寻不见,转身却见一个男子摇着折扇而来,笑意之中掺杂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雉罗看到这人便明白过来,这正是白知渊当年与凌晚儿失约后,匆忙追到河边时的记忆。

    而后的记忆与冯夷当时的描述差不多,白知渊以为凌晚儿投河自尽,在河边坐了三日,最终还是被他的属下寻到,带回了皇城。

    这道记忆便到此戛然而止。

    雉罗回过神,将那道忆丝先搁在一旁,又在那线团中寻了根稍细小些的丝线,故技重施将其扯了出来。

    当她进入这道记忆中时,瞬间察觉出一丝不对来。

    之前的那道记忆之中,虽然眼前的景物快速变换,但整体却依然是平稳而温和的,而眼下这道记忆,则是截然相反。

    他身处在一个房间内,看布局应当是个主屋的卧房,但除了他之外没有旁人在场。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应当是个春日的午后,四周偶有鸟雀啁啾,煦暖的光线顺着微风吹到了他的脸上,可他却根本无暇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她能明显能感受到,记忆的主人莫名充斥着慌乱与不安,他似乎根本坐不住,在房间中反复来回走动着。

    而在某一刻,他却又突然停在了水盆前,歪头盯着水面中自己的倒影愣了许久,似是认不出自己的模样一般。

    他静默了良久,倏地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随即闭上双眼,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甚至低低地哭出了声。

    这道记忆从始至终都是沉默的,甚至没有只言片语让她推断出这痛苦的来源,有的只是看不到尽头的压抑与绝望。

    雉罗脱离出这段记忆脱后,眯起眼盯着那条纤细的忆丝,她大概可以肯定,这段记忆应当在河边那段记忆之后,而两者之间,绝对发生过极大的变故。

    可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竟会让他这般痛苦又绝望?

    而且更奇怪的是,他在面对凌晚儿沉河而去的时候,自己居然没有从那段记忆中感受到任何情感上的波动,仿佛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难道他对凌晚儿其实并没有生出感情?

    她不太相信这个可能,便又伸手在那线团中抓了一把,这回一次抓出了五六根,其中还有几根是互相连接在一起的。

    她缓了两息,再度进入了他的记忆之中。

    而这几次的尝试,让她渐渐摸出了些规律来。

    她发现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分水岭,将他的记忆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其中的一半,大多与凌晚儿有关,有些是初见时的试探,亦有相知后的陪伴。

    可两人不论亲昵也好,争吵也罢,却都无法让她感受到情感的变化,没有相恋的喜悦,也没有分别的痛苦,一切都平稳得仿佛一潭死水。

    而那另一半,周遭的环境几乎没什么太大变化,她猜测应该就是在这个王府之中。

    但不论在哪个季节哪个时刻,那些记忆都却几乎都是相同的,同样是暗淡的,挣扎的,怀疑的,还有时不时难以抑制的癫狂。

    雉罗将那些忆丝归纳成堆,按着她找出的规律分成了两份,分别摊在两只手掌内,目光在两者之间来去盘桓。

    令她感到惊奇的是,那些忆丝的末端居然渐渐伸长,互相连接,在她的两个掌心各自自织起了一个细小的丝网。

    原来断开的忆丝也居然是可以自己重新连起来的?

    她尝试着将这两片丝网的末端靠近,想要看看,他们之间能否筑起一道连结。

    但两片丝网在此刻却纹丝不动,各自安静地躺在她手中,完全没有要结为一体的意思。

    看来忆丝的联结也是有条件的,想必是因为这两份记忆之间的差别太大,所以根本无从接起。

    就在此刻,她忽生出个剑走偏锋的想法,若是有关联的记忆能够自己连接起来,那她只要顺着这两片丝网寻找各自能连上的忆丝,最终就能找到处于两者之间的那段最重要的记忆了。

    雉罗精神一振,分别用那两片丝网接近那团缠杂纷乱的线团。

    果不出她所料,线团之中有忆丝向外探出了头,似是嗅到了同类的气息一般,顺利地接上了丝网的边缘。

    她看着忆丝连接的进度,缓缓向外拉扯着,不多时,便如同织网一般,两只手中各自扯出了一个半人高的网。

    而面前的线团也逐渐缩小,她受到了鼓舞,似乎已经看到了她期待中的结果,更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终于,那线团之中只剩下了屈指可数的三两根忆丝,雉罗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紧紧注视着两边丝网的动向,想要在第一时间确定,最终将两者连接起来的究竟是哪一根丝线。

    然而,就在最后的两根丝线各自连上丝网的那一刻,那些忆丝的动向,却在雉罗的眼皮底下,戛然而止。

    雉罗愣了愣,有些难以相信眼前这出乎意料的变故。

    她缓缓松开了手,便见那两片丝网静静地漂浮在空中,即使偶尔晃动着相互触碰,末端却并没有因此生出意图起来连接的枝丫,而是轻触了片刻后,又迅速反弹分开,仿佛他们根本就是——

    两个人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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