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阴雨连绵,整个二月没有断过。
晚上何乙又突然腿疼。
小伙子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程青打算翻墙出去找药店问问。
何乙阻止他,药店应该都关门了。
“热敷应该能缓解。”雷文墨说。
蓝翼递过来一个小巧的电话,说:“给他妈妈打个电话问问吧。”
“哇”林宝看到手机眼睛都大了,“你居然有电话?还敢带来学校?”
“小灵通而已,存话费送的。”
程青看着蓝翼手上的电话,不知道该不该接。
“快点。”蓝翼催。
接过电话,拨了何乙家的座机号码,跟袁茵讲了缘由,何杰接过电话跟程青讲解如何帮何乙缓解疼痛,然后又问了句学校饭菜如何,简单沟通后挂了。
程青看了通话时间,六分多钟,打电话是三毛一分钟。把电话递回给蓝翼说:“一会我再给你话费,谢谢。”
“不用,小灵通是包月的,打多久都一样。”蓝翼收好手机,翻身上了上铺。
“程青啊,需要我做什么吗?”林宝问。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程青拿了桶出了宿舍。
“哎,有个亲哥是真的好。”刘畅感叹到,“何乙,我这有零食,吃点吗?”
“不谢了。”何乙呢喃,关节的痛怎么形容?钝痛?就像一块铁饼慢慢把你关节压碎,不剧烈不尖锐,但痛苦。
何乙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风湿病,才会在阴雨天里骨头痛。
程青提了桶热水,拿了他和何乙的毛巾,湿了热水再拧干包裹住何乙的膝盖。
又拿了件自己的长袖衫盖在何乙腿和脚上,双手浸水里,发现没有毛巾擦手了,先甩了甩水然后在裤子拍了拍,开始帮何乙按摩小腿,转动脚踝。
“毛巾凉了。”何乙提醒。
十多分钟后,疼痛缓解,“谢谢亲哥,明天请你吃饭。”
程青算不上别人家的孩子,毕竟他太闷,除了学习自觉不惹事,好像也没别的优点。
对何乙而言,还是有的。
何乙是六个人里最晚起床的,通常是上课铃响前五分钟才起,四分钟洗簌完毕一分钟跑去教室。
学校的迷你食堂不供应早餐,何乙也从来不吃,但第三节课后会从三班前门挪两步到二班后门,吼一句“亲哥”,饼干面包什么的就会飞过来。
何杰在电话里说让何乙早餐保证一盒牛奶一个鸡蛋,程青早上出校门买早餐的时候就会帮何乙带回来,还加了个包子,让三班同学放何乙抽屉里。
“在班里吃鸡蛋也太尴尬了,味道臭。”何乙在走廊靠着栏杆剥鸡蛋,“但是在走廊吃也很尴尬。亲哥明天别买了吧。”
程青拿了张卷子站他旁边:“你还想晚上腿疼?”
“我婶说吃鸡蛋就不疼了吗?”何乙问。
“你叔说的。”程青答。
“我叔说的那我不敢违抗。吃吧吃吧,每天吃每天吃。”何乙三口解决了鸡蛋。
程青想用卷子替他遮挡一下,那张脸配上腮帮鼓鼓的样子实在诡异。
平静地吃了两个月鸡蛋,是个狠人,未来也将继续。
因为是小团体赛,二中的科技节就没有其它节那么受人欢迎,听说以前还有纸飞机比赛,一人一张纸,看谁折的飞机飞得远,简单粗暴非常受欢迎。
现在升级了命题赛、创新赛、创作赛。
命题赛是学校设定主题任务,学生各显神通完成任务。
创新赛是自己拟定实验项目,有物理实验和化学实验。
创作赛是手工制作和科技类小说的创作。
程青被同学拉着参加物理实验,何乙挑战了命题赛:高空抛蛋。
从三楼连廊把鸡蛋抛向地上画好的圆圈里,鸡蛋不坏,离红心最近者获胜。
何乙和同班同学拟定好了方案开始寻找材料,纸盒、泡沫、弹簧、碎纸屑、布条、木棍、气球等等,每天中午实验,一次次改进。
“也太浪费鸡蛋了。”费了五个鸡蛋,何乙感叹到。
“为什么不用熟鸡蛋?”程青路过三班,在窗外对何乙说。
“我靠,我们怎么没想到。”何乙的同班同学激动得拍了拍桌子。
“对也,先用熟鸡蛋,等框架都实验成功了再换生鸡蛋。”另个同学说,“不然沾到生鸡蛋的材料都浪费了。”
“尖子班的人就是不一样。”何乙夸到。
“不是我想到的,我们班用的就是熟鸡蛋。”程青解释。
隔壁二班传来笑声:“程青你这个叛徒还不快过来做实验,我们班要是输了罚你跳脱衣舞。”
叛徒是玩笑话何乙知道,但是厂里人不会这么说的,在厂里,叛徒就是叛徒。
太轻了落地会弹开,不能保证离圆心的距离,太重了防震差鸡蛋容易碎。
几个人轮流抛,谁抛的更准比赛当天就由他来抛,何乙看着三楼下的那个鲜艳的红点,越看越迷幻,像着了魔,他没有抛,把手中的盒子朝圆点直接砸了下去。
“嘭”的一声,吓到何乙自己,落点是圆心,随后弹到旁边。
不知为何何乙想到程朗,那个瞭望台他没有上去过,也许是因为那时候他还小,觉得它很高很高,高到可以轻易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同学们的嬉笑他已经听不到,打了声招呼就匆匆下楼回了教室,趴桌上开始流泪。
这情绪来得太太太太太莫名其妙,何乙自己都无法理解,但是来了,就面对他,别忍。
比赛当天,连廊下一地的纸碎、河沙和泡沫木屑,操场一张张桌子,欢呼声此起彼伏,每张脸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不过几个小时,校园就恢复了宁静。
青春其实就是聚散都快,回头看,有的空空如也、有的踏实可爱。
周末,何乙第一次没有回厂,音像店老板邀请他周六跟乐队见面。
在市中心西南方向的城中村里,走十分钟能到。
城中村的巷子也窄,两排背对背的楼房,中间连消防车都过不了,房子正面的路被小摊贩占满了,路面又黑又湿,堆了各个摊位丢弃的垃圾,人也多,所以出入都走背面。
窄,阳光都透不下。
背着吉他跟在老板后面,何乙打量着四周,看到抽着烟穿着吊带裙披着外套站门口的女人他立马低下头。
从室外走进室内瞬间眼盲,老板开了灯,噔噔蹬跑上四楼,没有房间,一个通透的大厅和巨大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