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各班开始为艺术节筹备,树荫下,风雨球场里,少男少女们在排练节目。
二中的艺术节是全市有名的,水准能赶上电视台。
城里人啊城里人,每个少年都像朵闪亮亮的花儿,开得肆意。
何乙觉得自己必须自信起来。周末把吉他带来了,艺术节申报了吉他弹唱《国际歌》。
艺术节的个人部分是校园十大歌手,十二月初初试,部分节目会被刷掉。
通过初试后,老师建议何乙找这首歌的伴奏,单吉他弹唱这首歌略显单薄,两周后复试时看看效果,复试过了才能登台。
下午放学他让程青陪他去了那家音像店,这就是地处市中心的好处。
“老板,您这有国际歌的伴奏吗?”何乙问。
“国际歌?你们班合唱国际歌啊?”老板知道二中的艺术节到了,很多学生都到他这里找碟或者刻录一些特殊的音乐。
“不是,我独唱。”何乙有些不好意思,加了句,“吉他弹唱。”
老板思索一番,说:“现在要肯定没有,下周你看行吗?”
“行的,谢谢老板,要先付定金吗?”何乙问。
“不用不用,你过完周末再来就行了。”老板朝他挥挥手。
周末回厂。
小时候何乙一直睡客厅的沙发床,何平走后过了很久他才搬进次卧,房间不大,陌生感强烈,不如程青以前那个小小的房间让他心安。
半夜何乙开始腿疼,□□声让袁茵不安,甚至想要带他上医院。
第二天袁茵给他塞了两百块,叫他买牛奶喝,说可能是长身高缺钙了,他回了句:“有没有科学依据啊。”然后俩人就笑了。
叔和婶的称呼依旧没有改口,关系缓和了多,何杰是越发严肃了。
周日12点准时发车,靠窗的位置属于程青,虽然不会吐但晕是肯定的。下车的时候脚有点飘。
“程青你也太弱了,怎么对得起你的身高体重和吃下去的饭。”林宝笑他。
程青没说话,他们太熟悉程青了,不说话不代表他不高兴,不善于表达而已。
“你书包怎么这么沉?”何乙扯过程青的书包,想替他拿。
程青被他这一拉踉跄了一下,伸手覆在何乙手背上说:“不用,是信。”
“信?”林宝问,“你收到情书啦?”
“你脑子里真的只有爱情,前两百你都挤不进去了。”刘明宇说。
“我爸以前写的信。”程青说。
大家又迅速把话题转移到艺术节上去了。
要说那时厂里的孩子,挺淳朴的,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没有市区的孩子那么自我。
周一下午放学,何乙自己去音像店。
“你先听听是不是你要的效果。”老板边说边从收银台抽屉拿出一张用方形白纸装着的光盘。
“还分效果的吗?我以为都一样都呢。”何乙说。
老板没说话,按了影碟机的出仓键,店里的音乐停了,换进去手里的光盘。
“老板你怎么还放这么旧时代的歌,叫什么流星雨是吧。初中的时候女生都发了疯地爱他们。”何乙说。
“随机播放的。”老板拿按了播放键说,“再过个十年就成经典了。”
先听到几声敲鼓棒的声音,老板插了句:“开始了。”
真的,每次听,何乙都觉得热血沸腾。
“和vcd听的不一样,这个感觉空空的,像自己录的。”何乙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就是自己录的。”老板看看何乙,说,“国际歌的伴奏,你跑完这个省都没有,知足吧同学。”
“老板你也太牛了吧,你是鼓手吗?”何乙有点兴奋,袁茵教他的跟长辈讲话要用【您】都忘了,“我以为你墙上的吉他只是装饰品。”
老板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把光盘装进纸袋递给他说:“去吧去吧,别妨碍我做生意。”
“谢谢老板,多少钱?”何乙伸手进口袋。
“不用不用。私自刻录光盘并贩售是违法你知道吗。”老板又一副赶苍蝇的架势,“快回学校吧,倒时告诉我几等奖就行。”
复试通过,老师说效果很不错,还说如果全班一起上会更好,副歌部分齐唱才更有力量更震撼。
何乙很赞同老师提的建议,但他开不了这个口让同学帮忙,回了句:“老师,我是参加的是十大歌手的,只能独唱,不能请外援吧。”
艺术节在市中心的艺术中心举行,毕竟小学很小,没有礼堂的。红丝绒布包裹的软沙发,灯光音效都是最好的。
市区的孩子真的多才多艺,各类舞蹈的编排一点不输春晚,钢琴小提琴二胡都有。
三班的集体节目是舞蹈,梁盈盈也有参与,比起别班露胳膊露大腿飘飘洒洒的花花裙,他们班的舞蹈装扮略显厚重,因为梁盈盈的手臂有一大片伤疤,所以他们租了长袖的服装。
小孩子的善,如沐春风。
十大歌手第八名,何乙觉得自己是沾了伴奏的光。其它十大歌手,边唱边跳的英文歌、赚人眼泪的苦情歌、气氛至嗨的流行歌。
黑色背心黑色鸭舌帽的学长一句“快使用双节棍”然后把话筒伸向观众,学风自由的二中氛围就是好,台下的“哼哼哈兮”回得比朗读课文要整齐多了。
每年,每个学校,每场文艺表演,一定会有“周董”的身影,时代就是时代。
何乙如约跟老板汇报了自己的成绩,还给老板带了瓶饮料当作伴奏的回礼。
“多亏了老板的伴奏,不然肯定进不了前十。”谦虚是厂里的特产。
“不会。这种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歌,狗上去唱都能进前十。”老板开了饮料直接喝。
再一次震惊!这种话在厂里是真的从没听过,老板是在跟他开玩笑对吧?是开玩笑吧?不是嘲讽他吧?不是贬低他吧?
“开玩笑呢,什么表情。”老板看到何乙五味杂陈的脸色被逗笑了,手背抹了抹嘴角,说:“你吉他弹得还行啊。”
何乙听到开玩笑三个字缓过来了:“您怎么知道?您去看啦?”
“别您您您的,听着别扭。看了录像,二中我认识很多学生的。”老板说。
“哦。”何乙都不敢讲谢谢夸奖,万一老板只是客套不是夸奖呢。
“你高一吧?有没有兴趣玩乐队?跟我弹段时间。”老板问。
“乐队?像演唱会那种吗?”何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