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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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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的几天苏苍都和蔡涣早上匆匆打过招呼就出去了,不但早上的讲习他见不到人,一般要到下午结束以后才能看到苏苍从外边回来。

    蔡涣其实很担心苏苍的状态,原来一直在院里院外蹦哒的那个季青师兄消失了,只剩下每天皱着眉的苏苍在院前叹气,手里拿着的一块布帛蔡涣猜大概是豫州的人给苏苍带的信。

    苏苍既然不吭声,蔡涣自然也不好开口问,几番都是欲言又止,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也只能着急地不知道找到谁能把这些事情搞清楚。

    正当蔡涣为这件事着急上火、在学府后院里疯狂踱步、看上去比苏苍还要焦虑的时候,他远远瞧见一个身影从外边匆匆走进了后院,径直往祭酒的院子里走去。蔡涣定睛一看,正是从外边火急火燎走回来的苏苍,像是要找祭酒商量些什么。

    蔡涣做了一个决定,做了一些他向来只会看着苏苍做的事情——听墙角。

    多数的时候都是在沉默的,也许是因为苏苍都试图说些什么来缓解摆在眼前沉重的现实。蔡涣其实只算是听了个大概,话题的开始是沉重的,苏苍提到了豫州公子——后来苏苍才和他讲,这位公子正是豫州先主的长子,公子昀——说是这位公子想帮他报仇。

    然后蔡涣就听到在一阵沉默以后,祭酒只是问苏苍怎么看待这个事,他的语气很随意,就像是有时空下来拉家常一般,蔡涣甚至能想象到也许祭酒给苏苍道上了一杯茶。

    苏苍用了一种平时题论时的思路按条分析了这件事,说话的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他平时语速一直很快,被蔡涣不止一次打趣就是为了多说几句话——

    苏苍说,其一他也明白祭酒不愿意自己掺和进政治里,这天下哪里有这样不要一分钱的好事,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愿意帮自己报父母之仇,也不仔细说这仇何处来、怎么报,平白无故就要拉他去豫州,他再怎么问馆驿里与他谈的那位姑娘,那位姑娘都是缄口不言,说是其他的事也只有她家大人知晓。

    沉默又蔓延了一会儿,苏苍才继续说出了其二,他的语气有些踌躇,还是关于他生身父母,他难以共情,自然报仇一事对于他也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那位豫州来的姑娘说你一定要去吗?”祭酒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发问。

    蔡涣猜,苏苍听到这个问题大概是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听你的话,”祭酒的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像似不想去的样子,那拒绝便好了,那豫州姑娘又不是拿了令牌上面要人的。”

    屋子里沉默了半晌,只能听见喝水的声音,然后苏苍似乎是从唇齿间挤出了“可是……”的声音。蔡涣听到这儿,明白苏苍虽然对报仇一事不感兴趣,但想必还是想要离开学府的——他仔细一想确实也是,苏苍跟着祭酒在青州学府待了这么多年,青州的大街小巷他都烂熟于心,对于他这样的人,说是不厌倦大抵还是有点勉强之意在其中的。

    “如果你要离开学府,”蔡涣听到茶杯与台子磕碰的声音,祭酒放下了茶杯,“无论是去哪一州,重要的是‘你’的想法,而不是其他。”

    “为师不愿出仕为官,这是’我’的选择,而非其他;学府多少弟子,本就是为青州、乃至天下培养的人才,诸夫子之说也都意在施王道、统九州,你要离开学府也是自然,为师自然不会阻拦。”

    “季青明白先生的意思了。”苏苍轻轻应了一声,似乎长出了一口气,祭酒的话四两拨千斤,蔡涣想也许打消了苏苍关于祭酒对自己的想法是否认可的疑虑,也算是把这座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大山搬走了一半。

    “苏苍,”祭酒喊了苏苍的全名,就像是父母会喊孩子那样,“青山是青,青州亦是青,眼见并不重要,重要的心见是何物。”

    祭酒说了一个故事,说的是鸠占鹊巢的另解,斑鸠让喜鹊抚养自己的孩子的其中原因:喜鹊尽力抚养并不是自己孩子的小斑鸠,而小斑鸠受到喜鹊的吐哺之恩,把喜鹊当作是自己的父母,其他的喜鹊当作是自己的兄弟姐妹。等小斑鸠长大以后,发现自己不会抚养孩子,就只得求助于自己的“亲人”——喜鹊们,于是喜鹊世世代代帮助斑鸠繁衍后代,把对方当作自己家族里的一份子。

    蔡涣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既是觉得祭酒确实是心软之人,又是觉得苏苍有时胡搅蛮缠的本领,没准也是给祭酒学的。祭酒话中的意思想必他和苏苍都很明白——无论走到哪里、为官或是不为官,苏苍随时都可以回来、回到青州、回到他们的边上,继续当着学府里这个吊儿郎当的大师兄。

    “……谢先生。”苏苍的声音居然带上了些不细听听不出的哽咽,随后是起身衣服摩擦的声音,再便是蔡涣看到苏苍一边走出祭酒的院子,一边拿着袖子狠狠拭着眼角。

    回了屋子以后苏苍似乎情绪又明快起来了,坐在桌边上抱怨蔡涣怎么这个点还没开灶。蔡涣见祭酒一席话果然解了苏苍大半心结,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一边嘴上讨饶一边去生火,没提半句苏苍要走的事。反倒是苏苍主动提起来,说指不定走多久、全凭心意了,也许是去云游四方、又或许哪天也能讨个一官半职,然后和以往一样拍着蔡涣的肩玩笑道一定做到“苟富贵勿相忘”。

    启程的时间定了在旬日之后,祭酒说是等最近雨季过去再出去吧,苏苍闻言点点头。祭酒又抬眼看了苏苍一眼,说到时候季青乘自己那辆牛车去吧,本来正琢磨着走之前要把青州城上下再兜个遍,一听到这句话瞪大了眼睛——

    “呜呜先生果然对我好……”

    “……”祭酒挥挥手把人赶了出去,表示他没有你这么丢脸学生,像是活了二十几岁没乘过车一样。

    眼看着天气连着放晴了两三天,苏苍也就在屋子里收拾行囊,垮着脸和拿着书坐在炉子边上的蔡涣抱怨,等离开了这儿就吃不到子安兄做的饭了。蔡涣放下书简看了苏苍一眼说少来这一套,换了个手拿起扇子给炉子通风:

    “你去了青州住在人家公子府上,哪能让你饿到。”

    “吃多了子安兄下厨,”苏苍佯装抹泪,凑到了蔡涣边上,“这哪里能吃的惯豫州的菜——”

    “……”蔡涣把人撵到了桌子边上,表示他没来之前看苏苍饿着,不要来这边打扰他边盯炉子边看书。

    蔡涣去城门口送苏苍那个下午又下了小雨,蔡涣打了把伞出了城,牛车在城门口等着。卫忻跟着蔡涣的后面,没撑同一把伞而是戴着他的那顶斗笠。蔡涣出门时在门口遇到等他的卫忻,对方说是祭酒抽不开身,嘱咐他作为首席代祭酒送别苏苍,蔡涣点点头与卫忻一前一后出了学府。

    前几天在学府里已经吃过一轮践行酒了,苏苍便就先暂时住到了豫州使臣下榻的馆驿里,待过几日一道回豫,所以也就蔡涣和卫忻二人今日到城门口、为之送行。

    蔡涣拎了一坛桂花酿,又掏出漆杯递给苏苍,给对方倒上酒后又有些手忙脚乱地试图给自己倒上一杯——

    “我来吧。”卫忻接过了酒坛,给蔡涣也倒上了酒。

    “多谢师兄。”

    苏苍与蔡涣碰了杯,说酒是好酒,可惜青州城外没有柳树、只有桃树。

    蔡涣说既然是好酒,等以后季青可要回来一同喝酒才是。

    两人喝完酒,苏苍又转向站在另一边的卫忻,低头拱手:“首席。”

    卫忻似乎有些惊讶,苏苍很少这么正式地喊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掏出了一只香囊,说是河水以北的地区有风俗,孩子离开父母远游、父母当以香囊相授,他今日代祭酒而来便赠以香囊。

    “谢首席,也请师兄代我谢祭酒,”苏苍伸出手,双手接过了那只香囊,正要佩到腰间、抬手先摘下了原本腰间那把不过小指长度的桃木剑雕,他当然知道祭酒是做不出这么精细的香囊,想必是平日自己补衣服的卫忻做的,苏苍把桃木剑递给对方,“无以相馈,之前那支捡的桃木随手削了给子安兄做了桃木人,边角料便做了这把桃木剑,虽然做得粗糙但还请子戚师兄收下。”

    虽然还是不太习惯苏苍这样和他说话,但卫忻还是点点头收下了那把桃木剑,没多说什么只道了声“保重”。

    “苏先生,启程了。”那位姑娘骑着马从城门口出来,到了牛车边上催着苏苍上车。苏苍闻言点点头,他虽然平日里在学府里跳脱,但也知道出了这青州城便是孑然一身,就算是有人能照拂他也是鞭长莫及,身上那种不羁的性格便也敛了起来,反倒让蔡涣看着觉得有些不习惯。

    蔡涣与卫忻站在城门口,看着那辆牛车向南驶去。牛车在蔡涣的视野里一点一点缩小,耳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了笛声,他侧过头看到卫忻正吹奏着一支笛子,乐声虽然以常见的送别曲为基调,但却又有轻快悦耳之感。

    待卫忻将笛子放下收入袖中,蔡涣才开口问了曲名。卫忻想了想,道出“青柳”二字。

    蔡涣拍手说首席所奏果然是好曲子,毕竟——送别从不只是曲中的悲调,而是在心之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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