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年以后,当在场的三个人再回想起这一刻——那他们所想到的大概也是不太一样的。
只是对于安苏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转折点。
……
“……我?但是我是死难者啊?”
原来一只感染体还能又当死难者又当灰烬族的?感染率怎么算的?
“我们大部分人都知道。”文森说。
安苏仔细品味了一下这句话,忽然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你们协会的大部分人?”
“协会已经派出观察员来考察过,确认你并不是典型的死难者。你的未来跟其他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安苏睁大眼睛看他。
文森便说:“你想要回家?”
安苏点头。
“你想要杀人?”
摇头。
“你想要吞噬竺訾?”
……?
安苏还是摇头。
“那就对了。你不是他们。没有人能因为你出生起就具有的身份而下达判决,你自己也不能。”
“作为终结者,加入协会是我们对你的期望。但作为老师,我认为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是加入寄居蟹,在寻找冰尘源头的事情上,他们会为你带来更多帮助。”
文森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
穆师兄也温和地看着她,似乎并不介意听到一个拒绝的答案。
……
安苏坐在这边的沙发上,眼睛一垂就能看到茶几果盘里的苹果橘子和梨,还有克里斯蒂娜比较喜欢吃的“米非斯”,一种金色的石榴状水果。
米兰科维奇号上的生活平静而质朴,给她带来了很多东西。
在这场旅程中,红团子是聒噪的,拉莱尔的刷鞋匠星区热闹而艳丽,遗落领域虽然危险重重,但也有很多美丽有趣的事物。迷雾星云也像是它的名称一样,在星河当中隐藏着一个奇妙的、破碎的内核。
随着时间流逝,安苏逐渐地认识到这是一个非常繁华、非常丰富多彩的世界。
虽然在她心里,还是寸草不生灰暗阴沉的家乡更加美丽——但她发现自己好像也很喜欢这样的世界。
当然还有这个世界中的人们。
……
阿维莉娅从走廊出来,大概是又想要坐去窗边盯着外面的星辰发呆,但看到三个人安静地坐在大厅里,她便又抱着圆球缓慢地缩回了房间。
……文森穆山川两个人就看着安苏望着水果盘发呆。
接着听见她说:“我可以两个组织都加入吗?”
“……”
“………………”
在一阵不约而同的沉默中,安苏意识到可能是她的回答把两个老师给整不会了——虽然这应该是小概率事件,但也不是不会发生。
她乖巧地坐着,眼睛动来动去,落在对面两人的面上。
当然也并没看出来什么。
“——那当然可以啦!”
一道活泼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局面,给整个惨淡的大厅一角洒来一点阳光。
久违了的阿克文钊从实验区窜出来,一下就窜到安苏旁边,拍了拍人的肩膀:“有志向啊安苏!”
他又往文森和穆师兄那边去——最终还是收住了爪子,绕一圈绕回来,坐在安苏身边。
……穆师兄露出无奈的笑容:“那就这样吧,安苏。我们会把你的情况通知到协会。”
“按照一般的流程,协会会将新人组队,从而确保安全。但你的……情况特殊,或许你的搭档也会是个特别的人。”
……即使是这样“贪心”,也还是要将她“拉”进终结者协会的怀抱吗?
安苏很难觉得这是自己的个人价值或者潜力在发挥作用……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她深沉地想。
但文森很直白:“我们确实有很多考虑,目前告诉你只是徒增负担。先考进维管束再说吧。”
一句话就把安某人的阴谋论思考打进泥土里。
“把资料做进系统之后,协会会尽快给你派发搭档。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尽量替你把关。”
“一旦审核通过,你就是协会的正式会员,能够使用协会的资源。到时候用新人初始积分换取灰烬之核,那是你提升能力所需要的东西。”
文森只透露到这里。
……
向冰尘终结者协会提交申请,除了要填上一些表格资料,还需要录制一个简单的视频。
至于什么“简单的视频”,这就看个人的自由发挥了。
看完录制的视频之后,安苏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是个无趣的人。
——视频中,纤瘦干练的年轻人穿着黑短袖黑短裤,头发扎一个小揪,五官清秀白净,略显柔和,如果说这是个男生也完全没问题。
……这个打扮随意的人说:“我叫安苏。”
接着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身后的白板上,顺便露了一手自己的丑字。
写完名字,“安苏”垂着眼睛想了一下,说:“我没干过坏事。是个好人。”
……“好人”自己把视频看了两遍就再也不想看了,又懒得再拍,便直接传给文森。
文森很快接收文件,并且发来嘲讽:“很有特色。”
……
深沉安静的夜晚。
有人点了一盏小灯,微微圈出一团光亮,把柔软的白棉袖口染得温热。
反光铮亮的皇家蓝色钢笔握在纤细白皙的手中,在有着草木痕迹的纸张上舞动出流畅而漂亮的文字。
——叮咚一声,面前的浅蓝色量子屏幕上跳出来一条消息:
[信鸽]:路西法,一级传讯。请点击下方链接查看:/--------/
点开链接,就是一封典雅的电子信笺。
拆掉火漆印,打开纸张,三两眼略过前几段的模板制式,在重点段落停留片刻,又点开信纸末端的链接,就直接进入了申请表界面。
……漂亮圆润的指尖停顿片刻,接着快速下滑,直接点开了最后的视频。
……
手的主人托着下巴沉吟片刻:“……怎么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嘴角同时甜甜地一勾,露出一个乖巧开心的笑容来:“不过,好像也很有意思呢。”
手指便点下最后的按钮,接着干脆利落地关掉整个虚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