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碧落的目光灼灼，她的眼睛里燃起了一团小小的黑色火苗，似要将看到这双眼睛的人都吸入黑暗中。
“什么时候？”
陵夜辰垂下头，紧紧地靠在了她肩颈处，贪婪地呼吸着她的气息。
他不愿意说。
陵夜辰的头发有些短，扎在她的皮肤上，蹭着蹭着，引起了一阵战栗，却是愤怒的。
“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陵碧落的语气是意料之外的平淡，是那种淡然到可怕的地步。
陵夜辰闷哼了声，他的心开始慌乱了，向来沉稳如他，但却唯独见不得陵碧落这个样子，他宁愿她像千年前那样恨他想杀了他，或者是千年后的接受他的宠爱，对他口是心非的爱恋，也不要是千年之后，得知陵夜辰的心脏里混杂了楚剑寒的记忆后，这般心如死灰的模样。
他没有回答。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想告诉她，他不是故意隐瞒的，他只是害怕失去她。
“从那夜开始是么？那夜我看见你了，我也隐匿了气息，但是你却知道我在对吗？陵夜辰，哦不，楚剑寒，你拥有了属于楚剑寒的记忆，你拥有了他的灵魂，所以你也拥有了他的力量，当然能轻而易举地发现我，是吗？”
陵夜辰的双臂渐渐收紧，勒得她的腰生疼，那力度仿佛要将她碾碎。
但她毫无反应。
“我不是楚剑寒……”耳畔传来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正在做无力的博弈，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肌肤上，离颈部动脉十分近的地方，如同穿刺过去的针，带来了阵阵的麻痹。
陵碧落微微抬高下颌，她只能看得见他的后脑勺和凌乱的碎发。
软剑从衣袖中滑落，稳稳到了她的手上。
她缓缓举起了右手绕到陵夜辰的身后，软剑的尖头，宛若眼镜蛇的紧盯猎物的目光，正对准了陵夜辰颈后的动脉。
只要刺下去，他会立刻血涌而出。
她现在没有了凤凰泪，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得救。
千年前，她发誓要杀了楚剑寒，千年后，他又出现了，所以她要杀了他。
陵碧落的眼神变得空洞无比，心里的那股怒火终将是将她整个人也吞没了，她被仇恨吞噬了。
森冷的气息抵在陵夜辰的颈后。
他的身体僵住，但却没有躲开，凭借他现在的实力，即便一时半会赢不了陵碧落，但要躲开，轻而易举。
“你要杀了楚剑寒，还是陵夜辰？”
陵夜辰慢慢地抬起头，那软剑蹭过他颈后的肌肤，软剑很锋利，肌肤立刻被划开了细条型的伤口，鲜红从那弥漫出来，也沾染到了软剑上，她的目光模糊，越过了陵夜辰的脸，看到了自己举起的手，还有手中握住的软剑。
它……
在流血。
她要杀的是楚剑寒还是陵夜辰？
眼前的人究竟是楚剑寒还是陵夜辰？
这么多年了，楚剑寒已经从她的心里抹去了吗？
陵夜辰的目光深沉而坚定，一直温柔宠溺地望着她，就连放在她脸颊上的大掌，都温柔得过分。
她猛地回想起来了。
她为什么会如此地愤怒，为什么在他骗取了她的信任而囚禁了她之后，她整个脑袋都是对陵夜辰的恨意，还有那一次以为绿妖将陵夜辰杀了之后，她又为何会怒火攻心，走火入魔。
原来如此……
她看到的，从来都是重生后遇到的陵夜辰。
可是她从前，竟然没能发现，直到现在陵夜辰有了楚剑寒的记忆，她才猛然回首，后知后觉。
她松开了手，软剑失去了支撑力，落到了地面上，无力地躺在那。
他从来没有相信过她。
无论是千年前，或者是千年后，他都不信她，都是打着爱她的幌子，尽情地伤害她。
陵碧落伸出手，抵住了他的胸膛，眼神仍旧是冰冷空洞，如同玩具店里那木偶美人，但她的力度却是不容置喙。
“我想杀了你，从前想，后来也想。”陵碧落蓦地勾起了冷淡的笑容。
“你不是楚剑寒，你不是他。”她补充道，语气很平淡，让陵夜辰的心又开始颤抖了。
“我也希望我不是，落儿。当我恢复了记忆，你知道我第一感觉是什么吗？”
陵碧落的眼神缓缓落到了他的脸上，她仿佛没了生气，仿佛失了灵魂。
陵夜辰松开了抱住她的双臂，改为双手握着她的肩膀，他重重地摇晃了她一下，“我恨，我恨，我很恨，我恨这世界，对我残忍，让我成为楚剑寒的转世，也恨这机缘让我重获千年前的记忆，但是可笑的是，如果我不是楚剑寒的转世，我将永远无法遇到你，拥有你。”
他牵了牵嘴角，露出了一抹隐忍至极的笑容，他的额上都是冷汗，神色有些内敛而痛苦。
对了，他本就是这样。
她怎么没能早些发现呢？怎么就这么长的时间被他耍得团团转呢。
陵夜辰的性格霸道内敛，但楚剑寒的性格更为深沉，许多陵夜辰会说出来的事，楚剑寒都不会。
这么明显的差别，她怎么直到现在，才直接看清楚和明白了呢。
她没有作答，甚至没有反应，获知了真相对她而言，仍是一个很大的冲击。
“我还恨，我伤害了你，不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无论是楚剑寒，还是陵夜辰，都伤害了你，我恢复了记忆后，不止清醒的时候会想，就连做梦的时候，我都在想，我伤害了你，骗取了你的信任，我该死，用那种拙劣的办法伤害了你。”
她的身体僵住，整个人仿佛静止了一般。
两人的时间也犹如停留了一般。
“可是，最该死的，我竟然觉得庆幸，因为我伤害了你，所以无论是陵惊月还是陵碧落，都恨着我，也因为我恢复了记忆，我不会再做出一些如同千年前拎不清的事情，也不会做千年后伤害你的无谓举动。”
陵夜辰的声音忽然带着些许的哽咽，除了低哑，还有乞求。
他好像一个被灵魂分裂折磨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