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升了官,又领了差事去浮州,兼之要陪林徵归宁,祝维清林徵这几日都是忙忙碌碌。
林徵那日晚间提了祝维清升官的话头,祝维清倒是淡淡的,说得便同林徵想的一样,出京办事自是要提些品级的,又说此次事了,想必还能提些品级。
“怎么,这一年下来,便能摸到五品的边了?那你也不必怕我哥哥了,从前是上级,如今是同品的同僚了。”
祝维清笑了笑,说道:“既是内兄,如何有不怕之理,再越也不敢越到内兄之前。倒是你,大约之后林家便能起复,你以后也多了个去处可以戏耍。”
林徵倒不愿想这夏后的事,搛了一箸芦笋又想起来,说道:“可惜我们一来一回不知要多久。我盼着园子里的槐花,蒸槐花饭呢。”
祝维清想了想,说道:“这就不知了,紧赶慢赶约莫是可以。便是赶不上,不过再饶一年罢了。你到浮州去,正是春日,什么吃的顽的没有。”
林徵听了也是,便觉得有些开心,又想起这几日听得八卦,说道:“听说母亲给大哥挑了几个通房丫头,又有人说预备着后面抬妾呢。”
祝维清听着这话就踌躇起来。
他仔细想了想话语里面有没有圈套陷阱,然后很仔细地边看着林徵边回答道:“想是等二嫂的喜讯,到时候一并抬妾吧。”
林徵点了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听说大嫂有些恼着,反倒是大哥,比大嫂犟多了,说不肯呢。”
“换我我也恼着。”祝维清同仇敌忾道。
林徵看他一眼,心里倒奇怪。
这个美人怎么还有做妻妾的自觉。
不等她想明白,便听见祝维清继续说:“怀胎本就不易,还弄些伤夫妻情分的事情。古来圣贤多无趣,自个儿三妻四妾,却要人守贞如一。”
林徵还没说话,便见祝维清看过来,神色认真地说:“阿徵,我就不同这些人同流合污。”
甜言蜜语。
倒还挺受用。
林徵想了想,说道:“若是母亲也让你纳呢。”
祝维清倒笑了:“母亲不管我还来不及呢。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自有办法,阿徵不用操心。”
说的也是。
不过林徵本来也就只是提一嘴八卦,便很快转到其他话题去了。
祝维清仔细盯着林徵,确信林徵真是只把这些做八卦看,毫无什么吃醋之心,这才放下心来。
定了日子出去,因为祝维清同林徵要先去宁州归宁,于是便提前了大理寺众人几天,上了船先走。
维周来相送,维历因为想来看船,便跟了出来,宋氏兄弟听了,也过来凑个热闹。
船要行时,宋致和宋敬塞了一大捧花生瓜子来,同祝维清和林徵说道:“这是问船娘买的,味道很好。船易颠簸,据说边吃些零食边闲叙可以预防。”
林徵接过道谢,心里腹诽,难道讲八卦还有如此疗效?
祝维清本担心林徵晕船,不过林徵倒是一点也不见异样,在船上如履平地。
祝维清见林徵确实很适应船上生活,不免说道:“许是阿徵本领大。”
林徵不以为然地说:“说不定我上世便是吃船日子的人。”
祝维清因见多识广,说道:“浮州多河湖,有疍人,以船为生。其人出生于船,长于船,老于船,一生几乎不上岸。以后若有缘分,也许阿徵可以去看一看。”
林徵自然听说过疍人。
时人安土重迁,户籍多以地土为分,而疍人出没靠船,倏忽不见,因此常在贱籍,为时人所不喜。
不过林徵一向对祝维清所讲的风土人物感兴趣,并无甚不喜,只说道:“那他们肯定很擅长靠河吃河,靠湖吃湖。”
祝维清在船上定了专门的房间,因是因公的差事,这一层歇下的多是要往运河各地出使或任职的官员,有些是来京述职后回返的,有些是京城家里,派任公干的。
这是结识的好机会,又因为祝维清是长平侯三子,林徵又是原林国公长女,林家起复的事情众人也多有听说,因此这几日祝维清若是出去,倒是能碰上不少人,也有不少帖子递来。
林徵倒是不喜出去,因着房间本就能眺临运河,宋致宋敬的瓜子花生还有一大把。
每靠近一座城州时,船娘都会撑着小船来贩些花生瓜子,祝维清见林徵这吃法看来是不够的,便也差止观去和船娘买了些。
船娘说喜欢的人多的很,祝维清也见不少底层船舱的拖家带口的人们也喜欢兜里揣一把。祝维清想着林徵并不拘泥于豪奢之饭食,便想着也许她会喜欢。
林徵尝了尝,却觉得这花生涩口,不如在京城河岸宋致宋敬所买的,便叫分给底层船舱的妇孺们了。
这日起身,正是碧波荡漾时。
来往的船只甚是兴盛,林徵开了窗格,见祝维清从外间走来,叹道:“这几日船只往来竟然这么多。”
祝维清顺着她的手往窗外看去,见千帆竞渡,不免笑道:“春闱将近,船只皆北上京城,所以这几日运河上忙忙碌碌。”
说着递了帖子来。
林徵知道他这几日忙着结交人,也不知收到多少要一同吃饭的邀请,但两人难得出行一趟,祝维清都推了,每日用饭都同她腻歪在一起。
美人这一点深得她心。
林徵拿过帖子,翻了翻,念着这两个名字:“何演,表字窗澜;何池,表字渡卿。”
眉蹙了蹙,仿佛有印象。
祝维清上前坐下,见林徵的衣领略有垂下,伸了修长手指过去拎一下,端了八宝粥来,见林徵懒懒的,便一口一口地喂着林徵,说道:“江风易冷,你才起,关一扇吧。”
林徵点点头,张嘴啊呜一口。
祝维清见林徵如是乖,满脸是笑,便说道:“是德清坊的何家。何窗澜是你兄长的同僚,这次是赴任明州知州。何渡卿同我曾有一同习武的故事在,他是壬子科的武举,领了都水监丞的职,现是赴潭州考察水利。”
林徵又咽一口,仿佛想起来似的,说道:“仿佛听说过。据说何家的糯米鸡做得很是好吃,夏日包了荷叶蒸了更是一绝。”
祝维清见她这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便说道:“你兄长与何窗澜有同窗之谊。何渡卿我与他一道习武切磋过,知道他的脾性,我与他也许久未见,此次在船上遇到,也是有缘。今日他们递了帖子来,想来晚上的家常宴席上是有糯米鸡的影子的,只是未至夏日,倒是不知道有没有荷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