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皆知两人定亲,程深墨想到喻安卿家里住是万万不能了。
近些日子,师父下值后,忙得不亦乐乎,府内仆人进进出出,见到自己都得说上一句“程大夫,恭喜”。
程深墨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便被请进宫里,替李贵妃把脉。
天气突变,贵妃感染风寒,信不过宫里的太医,非要让他来诊治。
“贵妃娘娘脉细速快,舌苔少而淡红,应当是阴虚感染风邪,无甚大碍,煮葳蕤汤来喝上三天,便能大好。”程深墨摸过脉搏,恭敬地回道。
李贵妃面色苍白,微微颔首:“有劳程大夫费心。”
身旁侍奉的大宫女流鸢猛地跪地,对皇上磕头,哭啼道:“皇上,娘娘一直叮嘱奴婢不要生是非,唯恐皇上担忧,可奴婢不得不说。娘娘盗汗难寐,昨夜好不容易睡下了,竟然梦见有邪灵压身……起来便咳了血……这怕不只是风寒,而有人在背后施法,用些邪术陷害娘娘,谋害龙嗣啊!”
唐皇听此,勃然大怒:“竟有此事!来人,宣皇后过来,朕定要彻查后宫,看看到底是谁谋害朕的妃嫔!”
程深墨抿了抿唇,小心回答道:“启禀圣上,娘娘夜来盗汗,咳中带血,亦是阴虚感邪的症状,草民可再添一副葱白七味饮的药方,为娘娘扶正解表,治咳血之症。”
李贵妃微怔,气弱道:“程大夫所言极是。臣妾怀有龙子,后宫内无人不知。臣妾的饮食生活皆有皇后认真照料,想必没人敢在背后使绊子。皇上不必为臣妾大动干戈,免得伤了龙体。”
“爱妃如此懂事,朕甚感宽慰。朕让程深墨在宫中服侍,随时应召诊治,保护爱妃身体康健,顺利诞下皇子。”唐皇脸色稍霁,安抚似的拍拍李贵妃的手。
“小民遵旨。”程深墨跪地叩首,郁郁不乐。贵妃怀胎六月,要在宫中闷好几个月见不到安卿呢。
待众人离开,大宫女流鸢小心翼翼地扶贵妃躺下,气恼道:“这程大夫好不识抬举,亏得娘娘赏他黄金千两。”
李智兰掩帕轻咳,神色平淡:“程大夫的医术确实了得,只是人过于憨直了些。历朝历代巫蛊祸事那般多,皇上英明,怎会轻易相信邪术之说,本宫没打算就此扳倒皇后,不过为皇上提个醒,有人要害本宫,方便接下来的行事。”
“娘娘,这程大夫如此憨傻,为何您不选相熟的太医,偏让他来进宫?”流鸢不解地问道。
李智兰眼睛微眯:“你懂什么?程深墨从民间来,宫内无人与他有牵扯。正因如此,他说的话定不会受人指使,不会偏颇,更能令圣上相信。”
流鸢道:“娘娘明智,奴婢自愧不如。”
李智兰摸了摸高隆的腹部,眼眸狠厉。十几年了,皇上总是偏爱皇后,眼见太子地位渐稳,她的皇儿还怎么继承皇位?这是她最好的机会,即便舍弃了这一胎的孩子,也定要扳倒皇后-
程深墨住进距离贵妃的兰坤殿不远的一处小殿,名为如菊宫。
侍奉的宫女约莫十六七岁,样貌可爱,性格颇为活泼:“程大夫,奴婢是内侍监调过来伺候您的,名为翠莲。奴婢进宫前,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懂些药理,您尽管吩咐奴婢。”
程深墨点点头:“你不用近身伺候,有什么我会叫你。太医院把贵妃娘娘的药送过来了吗?”
“刚送过来,奴婢这就去煎药。”翠莲道。
程深墨:“你把药材交给我,我亲自煎药。”
他拿过药材包,一一认真查看,用鼻子轻嗅,确认药材没有被动手脚后,从包袱内拿出自己带来的小药罐,亲自看药煎药。
翠莲惊讶道:“程大夫好谨慎啊。”
程深墨露出两颗小虎牙,报以假笑。他心里苦啊,上辈子的宫斗电视剧不是白看的,自然要处处谨慎,可不想无缘无故没了脑袋。
一刻没敢离开,把药煎好,放入食盒,又亲自端着送到贵妃面前,看贵妃服用后,再跪拜离开。整个环节不假于人手,唯恐出了乱子。
忙活一下午,天色渐黑,程深墨跳到寝殿床上,滚了几圈。蚕丝缎子被柔软暖和,稍稍缓解了他满身心的倦意。
脸颊在缎被上蹭了蹭,程深墨想起上次进宫与喻安卿同住的那夜,不觉露出了笑容。
才两天没见,他好想安卿啊,也不知安卿现在做什么呢。
正胡思乱想着呢,翠莲来报,说平乐公主身体不适,想请他过去诊治。
平乐公主?程深墨微微蹙眉,暗想来者不善。
他内心忐忑,随太监进了公主寝殿。
唐喜心正为一盆亮黄色的向日葵修剪叶子,脸色红润,明眸皓齿,瞧不出半分的病色。
“公主,程大夫来了。”太监回禀道。
“赐座看茶。”唐喜心摆弄着向日葵,并未看程深墨一眼。
程深墨坐下,静默地喝了足有两炷香的茶水。公主仍旧不喜不怒不言,专心于眼前的向日葵。
他有些坐不住了,公主气质淡雅,耐心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吓人。
“公主叫小民来,可需把脉一看?”
“本公主素来喜爱向日葵,颜色耀眼,活得热烈,只朝着太阳盛开。”
唐喜心摆摆手,让小宫女把向日葵拿到程深墨面前,“本公主便把这株向日葵赏给程公子吧。”
程深墨额角沁出汗滴,跪地叩首:“谢公主赏赐。向日葵虽好,小民却是个俗人,您不如直接赏我瓜子,吃起来特别香。”
唐喜心这才正眼看人。白净的圆脸,眼神明亮清澈,扬起笑脸,小小的酒窝,讨喜得很。
她不再绕圈子,冷冷说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程深墨你把韩缨的求亲拒之门外,选择一个无用的庶子,闹得韩缨受尽嗤笑,不知好歹的东西!”
程深墨苦着脸,小心翼翼地解释:“公主您当是明白小民的心情。强扭的瓜不甜,我喜欢的是喻家三公子,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吧。”
“本公主只想要韩缨开心,你!退了喻安卿的亲事!本公主赐你锦缎田产,让你风风光光嫁入侯爷府,如何?”唐喜心道。
程深墨无语至极,促成情敌和心上人的好事,平乐公主也忒无私、忒大方、忒有病了些。
他狠狠摇头,道:“小民不愿。”
“本公主这就拖你出去斩了。”唐喜心满面怒色,不依不饶。
程深墨叫苦不迭,小声道:“公主,您就算斩了我,我也是不愿意的。更何况,您也不能斩我。我救过韩缨的性命,救过韩老夫人性命,您杀了我,岂不是让天下人非议韩缨寡廉鲜耻、恩将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