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人府场地很大，这里不仅仅是牙人办公和居住的地方，还能为榷场的买卖双方提供交易的场所，顺便收取他们的牙人税。
牙人府门前挂着显目的大灯笼，厚重的木漆大门约一丈宽，可容一辆大型马车通过。
深夜时分大多商号都已经关了门，只有牙人府还亮着明晃晃的灯火，不少佣工还在里头忙碌，时而还有一些车马进进出出。
汝斌感到很是意外，这些人难道不用休息？
张小春看出汝斌的疑惑，“牙人府分班倒，寻常时候通宵都有人值守，这到了年底的时候，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这些牙人很狡侩，他们会找一些检验不合格的理由，将商号的货强行拉过来，要让商号老板给足了银钱，才放他们拉回去。”
叶舟撇了撇嘴，“这儿的牙商，十个有九个仗着官府撑腰，背地里欺行霸市、欺诈哄瞒、拔高牙税，整日钻营渔利，净不干好事。”
牙人府管事的人没想到这个点会有衙门中人来造访，疑惑的打量了一眼。
张小春、汝斌掏出腰牌，“我们来办事。”说着往里迈。
管事的在那里催促着佣工加快速度，一边挡住门口，慌慌张张道：“这个钟点，府上几位牙郎都已经不在，您几位入内怕是不合适，这么着，还是白日再来吧？”
张小春在管事胸前接连拍了几下，管事的哪经得住他的力道，差点趔趄摔倒，“你们牙郎在不在不重要，我们不是来查你们牙人府的账，带路！”
管事的还从没听过直接挑明的，脸色白了一白，尴尬不已。
“那差爷您是想……”
“你们这儿管烛油贸易？”
管事迟疑了一下，“是。”
“我们要查近七日以内，经你们牙人府手，烛油进出交易记录！”
见张小春不是个好惹的，而且只是来查资料，又挑明了不惹事，管事立马换上客气态度，“您几位，这边请。”
管事领了他们进牙人府，从档案室取了账目本子出来，给张小春过了目，一边翻着页数一边说道：“咱们府七日内走的烛油交易都写在上头，货量，商号，价钱全都记着，差爷您要看这个做甚？”
汝斌拿过来也看了一眼，问道：“都是小宗交易，近七日以来，没有走过大宗？”
管事回道：“差爷，咱们府烛油一直不算大头，街尾那家走得比较大。”
汝斌严厉盯了一眼，“该不会记漏了？”
管事一听就明白，忙摇头否认，“差爷，咱们牙人府上头还有官家看着，这榷场进出货物也另有人盯，哪儿敢明目张胆记假账，这话可不兴乱说，咱……咱也就是拔高些牙税，为难为难商号罢了。”
叶舟站在后头，嘴角讥讽一扬。
张小春从踏进牙人府起，便用锐利的眼神打量府上一切，包括这名管事，管事并不像城府深沉的人，他把本子合上，啪地一声甩在管事胸前，“行了，没你们事。”
从这家出来，汝斌道：“头儿，会不会他们走私的账目没记上？”
张小春摇头，“他们会在账目上动手脚，但不是漏记，真走私，账目会拿别的掩盖，刚才我翻了账本，尉迟通这宗买卖不是出自这家。”
“走，去街尾那家！”
走没多远，对面一家牙人府远远看着里头同样是灯火通明，叶舟顺口说道：“这家牙人府我常进，他们主管木材，皮毛，青白盐，还有香料这类大货，我跟彪子来这儿扛大货能挣得更多，没见过烛油。”
“不过，今年他们找了别人，没要我跟彪子他们。”叶舟早习惯了这儿人情冷暖，没所谓道。
张小春扫了一眼，没做停留，朝街尾那家走去。
街尾这家牙人府显得稍稍清冷，还在忙碌的佣工人数比别家少了一半，走的是一些小类目的货物。
管事的人瞧着老老实实，没怎么为难，迟疑了一下，便让他们进了牙人府，取出了记载的账目，交给了张小春。
“不知差爷在查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张小春扫过管事的神情，一边翻动账目，咧了咧嘴，“年关例行抽查，查出近批次的烛油不合格，派我们追查来源。”
管事低着头，手捂在两边袖口里取暖，略显紧张，“咱们牙人府查验严格，牙郎都认真负责……不会放出次品，会不会是其他家……”
“安如楼后作坊，管事可知道？”
张小春直接抛出来一句，管事脸色倏然一变，张小春冷冷一笑：“七日内你家走过三宗大批烛油交易，分属两家商号，其中一家供货的作坊却未写明，是有意还是无心？”
管事慌了慌，“这，这……”
“去把管这桩交易的牙郎叫来！”张小春脸色一冷，显得酷厉不已，话里直接施压道。
这管事不够镇静，立马更慌了，“这个时辰，只怕牙郎们都已经休息……”
“牙人府后便是牙人住所，来回一趟不过盏茶功夫，若管事不便，我们自己去找。”
“这，这，这……”管事袖里的手握得更紧了，“他不在府上……”
张小春脸上凶色毕露，“他在哪？”
管事支支吾吾才回道，“富……富春商号。”
张小春目光一眯，把账本往管事胸前一甩，管事吓得没接住，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张小春迈开大步，“找到了。汝斌，叶舟，联络陶将军，去富春商号！”
张小春他们顺藤摸瓜，顺利找出运送烛油的商号，却不知，就在方才错过的牙人府密道里，沈思月和仇九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