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月听到身后轰隆隆一阵响动，许多块沉重的石头从闸口上方落下，阻断了后方的通道，也将刀姨他们拦在了那头。
密道除了挖得比较大，并没有那么玄乎，她看了一眼，闸口也设置得比较简单，应当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在暗人撤退时应急用，只能起到阻挡一时的作用，只不过刀姨应该没想过，会被自己人拿来对付自己。
——唔——
仇九靠着密道的墙体，沈思月转头时发现他正徒手拔箭头，吃了一惊后，立马上前阻止了他。
“生拔不但会扯裂伤口，还可能伤及动脉，一旦血流多了，会有生命的危险，你别动，我来！”
沈思月板起了严肃的面孔，她那临危不乱的气势，面对伤患的认真，不自觉便流露了出来。
仇九被她摁住，靠着墙体坐下，眉头扭结在一起，充满疑惑与吃惊。
刚才情急之下沈思月没得选择，横竖他也见着了她凭空变东西，索性再变出一堆东西，清理，消毒，划开伤口，拔出箭头，上药止血，捆绑包扎。
这一系列动作熟稔又专业，就地处理好后，沈思月才松了口气。
仇九看着地上箭头，又看回沈思月，久久睁大了眼：你……莫非你是神女？
黑水城有传言，这儿来了个神女，仇九只听过没见过，又觉得多半是百姓谣传，或是胡编乱造的民间故事。
若非神女，怎能凭空变出来东西？
沈思月看着仇九这般古怪表情，和他狂野的一面比起来实在难以言喻，忍不住莞尔，“为什么不能是魔女？”
仇九惊恐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她只是在揶揄自己，比划道：你不像。
加了一句：何况世间……
大概他想要说何况世间并没有什么神魔，可一回想刚才画面，自己的话似乎自相矛盾，闭了嘴。
“你放心，我既不是神女，亦非魔女，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沈思月胡诌了一个牵强的理由，“方才不过是西域传来的方术……恩，总之你没见过，不代表它就不存在。”说到这儿，她想了想往下说，“西域还有许多传奇事，那里很美，比北地还要美！那里山峦瑰丽，草地肥美，牛羊遍地，那里是一片辽阔纯朴的土地。那里也有纷争，但更多是与世隔绝的净土。只要你脱离了暗人组织，你与阿照都是无依无靠的人，可以远离这里的一切，去到那里，去找遥远的牧人，去过自己的世界。”
仇九说不出来，可这的确是他听过最温暖的一段话，原来温暖的感觉是这种滋味？往日的人生一闪而过，他低头看着染满鲜血的手，忽然间，生出一股罪恶感。
他和那些村寨里打死爹娘的族人有什么分别？
——我……我罪孽深重。
沈思月看着他迟疑之中比划的手势，心底五味杂陈，“你是害死了很多人，包括无辜之人，但这背后是受人利用。律令会如何处置你我并不清楚，至少现在你有回头的机会。”
仇九听完后也只是沉默了片会，并没有给予回应，他看了一眼身后塌方的密道，撑着墙体站起来，过去贴墙听了听，那头没有传来动静，想着刀姨应当是暂时撤了。
沈思月点到即止，眼下更重要的是先离开这里，她看了看密道另外一头，“这条密道通向哪里？”
没想到仇九摇头：我只知道撤退的那条道，其余的并不清楚。
“这么说，这条密道并非撤退的线路？！”
仇九道：撤退的那条道出口是一个隐蔽的据点，那里有接应撤离的暗人，我们这样出去，没有尉迟大人的手谕，等于自投罗网。
沈思月听完怔愣，没想到尉迟通会构建起一个如此严密的组织。
仇九又忍痛打着手语道：我只知道另外几条密道拿来运送货物，平常应当没有多少暗人看守，也许能混出去，以及其中有一条是死路。
他忽然冷冷的自嘲道：但愿我们没有走进死路！
沈思月一时无语。
密道之中寒冷无比，沈思月没有了外袍，这会停下来只觉得冰天雪窖，她的身体快要冻僵，可惜空间只存了一张棉被应急用，没想到真拿来应了急。
忽然身上一沉，仇九身上那件厚厚的枣红色皮袄外袍搭在了她的肩头。
沈思月抬头看去，仇九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后，已经转过身，扶着墙体慢慢往前走，大概是阿照这张脸，才让他有这般体贴举动。
沈思月拢紧皮袄，立时温暖了许多，在仇九身后跟了上来。
大概在密道又走了两三百米远，尽头透出一点微弱的光芒，沈思月捏了一把汗，至少运气没有太差，挑中的并不是死路。
安静的密道里，又是一声清晰的咕噜声，沈思月眉头一蹙，找来一盏油灯照着脚下，干硬的地面上洒落着一些青灰色的石子，以及一些碾压过的车辙痕迹，像是小型拉车。
“你们需要用到这种石子？”沈思月捡起一颗看了看，这是铺路还有砌墙之类工事用的石子，怎会出现在密道里？
仇九回过头，皱眉看了一眼，显然他也并不清楚。
尽头有动静，沈思月飞快嘘了一声，吹熄手里油灯，同仇九一起隐蔽在暗处的一角——奇怪的是前方似乎并没有暗卫，声音像是从上头传下来。
他二人慢慢靠近，来到了密道的尽头，刚才的动静变得更加的清晰，透过密道出口的缝隙，隐约可见上头有火光晃动。
密道尽头挖了一个五六平米的空间，摆放着桌椅和木架子，桌上堆着些许物件，木架上则挂着几件厚厚的毛氅子，大概是给巡夜看守的暗人所用。
仇九取了一件披上，扯动臂上伤口，忍了忍痛，他握起短刀，示意沈思月在底下等着，他先出去探探。
沈思月没有拦着他，他是尉迟通培养出来的暗人，能力不会小，没过多久，仇九回到了密道，带着一身冰冷的寒气，脚上还沾了些雪泥。
仇九不知该怎么说，尝试比划了几下。
沈思月看得不算明白，但透过密道口听了一会外头动静，结合仇九的比划，她得出了一个让她感到意外的答案，“你是说，上面是牙人府！？”
仇九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