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杰瑞丝服装厂的办公室却依旧灯火通明。
会计李承前拨完最后一粒算盘珠子，看了眼算盘上的数字，刚抬起头，就差点吓一跳。
顾庭和白玉娇还算稳得住，陆广、白玉洲和施振华几个，差点没凑到他鼻子尖了。
“李会计，最后的金额是多少？”
李承前用力咳了一声，声音还是因为激动有些嘶哑：“销售额有13892块，另外还有两笔合计是6000块钱的订金！”
施振华眼珠子都快瞪脱眶了：“你没算错吧？没算重复吧？”
他当管生产的副厂长这么多年，还真没听说有哪家服装门店上一天的销售额有一万多块的！
李承前用力拍着眼前的那本账本，梗着脖子扬高了声音：“施厂长，我是绝对不会算错的，一笔笔的我看得很仔细的！”
质疑他算错，岂不是质疑他的工作能力？
“这才开业第一天啊，才一天……”施振华喃喃了一句，抓住了李承前的手，一脸的笑容，“李会计，要不，你再算一遍？”
再算一遍？再算一百遍都是这个结果！
李承前正要开口，出纳董小玲撞翻了一把椅子从内间冲了出来：“点清楚了！点清楚了！一起是19892块！”
前来帮忙的沈宜春和艾香草也拎着一只蛇皮袋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笑容灿烂：“我们点了两遍，今天的营业额是19892块！差一点就冲上两万了！”
真的是19892！施振华激动地站起来，一个劲儿地搓着手：“这才是第一天开业，后面还有两天优惠搞活动的！”
一时又有些患得患失，“今天是星期天，后面两天是星期一星期二了，人肯定不会像今天这么多……”
白玉娇跟顾庭对视一笑，清清嗓子开了口：“施厂长，你别太担心，门店本来就只是我们树的一个形象而已，我们的重点可不是零售。”
施振华一拍脑袋：“差点就晕了头了！对了，那两笔订金是哪家下的，要订些什么货？”
李会计赶紧把订单条子翻了出来：“也是两个个体户，把店里所有的款都订了，而且要得急，明天下午就要备齐货，他们过来厂里直接拉货，再付完剩下的货款。”
施振华接过订单仔细看了一遍，连连点头：“明天一大早我就喊人把货备好。”
想了想又改了，“我让俞亮盯着人负责把货备好，我去门店给那几个营业员说几句，今天是有你们在一边帮忙弥补着才没出什么差错，那几个姑娘有好些地方没做好，我都记着呢，明天必须得一一提出来，好好鞭策鞭策！”
见施振华还知道复盘这一套，白玉娇就放心了，打了个呵欠准备撤。
陆广赶紧凑到艾香草旁边：“小草，天色太晚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施振华看了眼艾香草和沈家姐妹，一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大晚上的回去，只有陆广一个人送怕不安全啊。
施振华立即摇头：“陆总你一个人不行，你们等等，我去宿舍那边再叫几个人过来一起送。”
好好的献殷勤的机会就这么被泯然众人？陆广差点没跳起来：“我怎么就不行了，我一个人能打三四个……”
艾香草翻了个白眼抬头看天花板：“快看，有只牛在天上飞！”
陆广顿时有些发急：“真不是我吹，你要是不信，一会儿等施厂长叫几个人过来跟我比划比划……”
顾庭含笑揽住了白玉娇的肩膀：“你们慢慢比划，我们先走了。”
娇娇累了，他可没那个耐性在这里看陆广当雄孔雀开屏。
白玉娇今天确实累着了，哪怕是作为替补的营业员，她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说到底，她还是低估了这个年代女同志对漂亮新衣服的热情，明后天还有两天开业大酬宾，估计等这三天过完，杰瑞丝这一波算是站稳了……
花甸服装厂。
厂长办公室被周允武和王立奇两个人抽烟抽得烟雾缭绕，简直跟香火旺盛的庙宇有得一比。
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办公室的门很快被推开，一个小年青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二、二叔，今、今天他们还是跟昨天一样卖得火、火爆！”
“我、我看到有四个人交订、订金要去他们厂里打批发……咳咳咳……”
好不容易两句话说完，小年青被一屋子的烟呛得咳嗽不止，连忙跑去把窗户都打开了。
“这都第四天了，那个什么优惠大酬宾的活动都没了，怎么还那么火爆？”周允武在烟灰缸里用力辗灭了烟头，烦躁地站了起来，“那些娘们儿都疯了？手里的钱不是钱了？”
洋河区服装厂的厂长王立奇倒是不紧不慢：“卖得火，难道不好吗？”
周允武忍不住白了王立奇一眼：“好什么好！老王你脑袋被门夹了不成？他这些新款一卖，我们两家厂里的那些服装怎么办？”
两家服装厂本来是集体性质，借着改革的东风，上面有政策放开，周允武和王立奇就分别把各自的服装厂承包了。
原来是竞争关系的两人，现在却走到一起，自然是因为顾庭和陆广新开的那家杰瑞丝服装厂。
杰瑞丝的服装太新潮了，那些货一上到门店，就形成了一股抢购潮，挤得花甸区服装厂和洋河区服装厂设在金源大厦的批发点都没了生意。
小年青咳匀了，转回身看向周允武：“二叔，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带几个人过去——”
周允武瞪了侄儿周义一眼：“我可是告诉你，你少动那些歪念头！”
要是有用也就罢了，关键是，顾庭和陆广是什么人？那两个是从黑市里混出来，论这些手段，十个周义都抵不上那两个的一半，这不是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磕么？
周义一脸忿忿然：“那怎么办？我们都连着三四天没生意了，今天本来有个老客户要过来进货，一走进大楼，就被杰瑞丝的门店吸引过去了……”
看着老客户给那边交了订货金，周义简直就感觉是自己的钱被别人给抢去了！
二叔承包了花甸区服装厂，他家可是也有股份在里面的！
王立奇笑着给周义散了一支烟：“年轻人沉不住气啊，慌什么？这是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