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着宋风汇报式的描述，程时微的眼神暗了暗。
但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宋风看着她低垂眼眸的模样，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继续往下说了。
“长时间的透支，第二年，傅总的病就复发了。”
“在那家疗养院住了很久，研究员们也束手无策，期间使用了凌家公布配方后火起来的安神香，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他说到这里，观察了一下程时微的表情，有些唏嘘地补了一句。
“自此，傅总休息的时候都会点，但是到第三年，极地有突破性研究后，他就没有再使用了。”
“提及原因，是因为傅总亲自去了研究团队在极地的考察点，没有任何通知的前提下突然到访，但依旧没有找到你，回来的时候状态很差。”
听到这里，程时微混沌的眸底微微动了一下。
那时她确实到过极地，但在发现的当天就带着宝贵的资料去到地球另一边的实验室了。
留在那里的，是对接信息的其他同事。
她知道傅凌琛在满世界找她，就是因为不想碰到所以从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逗留过久。
但在对方身上发生的事情远不止于此，宋风马上就叙述了接下去三年的轨迹。
“之后再也没有可以追寻的线索，傅总只能将手伸得更远一些，不计成本在世界各地成立办事点，也雇佣了大量的私家侦探，但每次似乎都只差一点点。”
“屡屡的希望和失望，傅总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在东边岛国的一次车祸中受了重伤，昏迷前他说好像看到你了，后来才知道是当地黑帮认错人追击了一个外国游客，因为那人和你酷似，傅总便本能用自己的车解围。”
讲到这，宋风五味杂陈地看了看程时微，很想问一个答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那名“游客”没有找到任何信息，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却在这个时候，程时微忽然侧过身来，拿掉了身上的毛巾。
她那湿得不成样子的外套早就脱掉，习惯性穿着的白色工字背心此时泥渍点点。
但最为瞩目的，是手臂上那个以紫色和蓝色为主调的星星刺青。
她缓缓抬起眼皮，似乎这一下需要用尽所有的力气，眼里透出无限的绝望。
声音变得很轻，轻得快被雨声盖过去，嘴唇有些哆嗦地说道。
“这里，原本是一个伤疤，东边岛国，车祸留下的。”
“……”
听到这句话，宋风愣了一下，眼圈刹那红了。
这两人是什么命运啊。
他立刻移开视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稳住语调后再次说道。
“那场车祸傅总几乎流尽了身体的血，但也因祸得福，二次补充的血浆不清楚是什么机制，降低了他的那些异常数值。”
“也许人在鬼门关真正走过一次，就会想明白很多事情，痊愈后的那一年，也就是第五年，他中断了寻找你的所有行动。这一年重新回到海市，在那里呆了半年。”
宋风叹了口气，这一路只有他是全程跟着的，再清楚不过。
“傅总变得沉默寡言，尽管之前就不怎么说话，但在海市故地重游时，最长一次三个月我都没听到他开口过一次。”
“在回帝城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去那所高中的一个教室独自呆到黎明。之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第六年在帝城回到了原点，只是寻找你的方式不再像之前那么疯狂，也没有再雇佣别人，全权交给了我。”
宋风蓦地皱了下眉，有些欲言又止。
但现在不说，也许之后就没有机会了，他沉了沉眸，最后补上一句。
“傅总前不久问过我，他是不是该放弃了，又或者他所能选择的放弃的方式，只有让你余生都忘不掉他这种。”
这句话一出，小小的无雨空间里重新被躁动的雨声所占领。
宋风没再说话，程时微也没说话。
她只觉得整个人在这一瞬被掏空了似的，说不出话。
如果说他真的要放弃她了，那这次他做到了。
一辈子，两辈子，她怎么可能忘得掉。
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受这种决绝的方式。
程时微顿了顿，坚毅的眸光在眼底一丝一毫地收束，骤然起身，猛地冲进雨里。
“程……”
宋风一惊，举着雨伞要追上来，却是听得一声坚决的呐喊。
“傅凌琛！你总是自作主张，谁允许你这么做了！”
“不是要听我的回答吗，我不希望你消失，你如果就这么消失，那我们之间就真的完了！”
吼完最后一句，程时微打了个寒战。
不清楚是这冰冷的雨水所带来的寒意，还是彻底失去这个人的恐惧。
她身体里的血液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冷却，无所适从。
宋风仰头闭了闭眼睛，缓步走过来。
雨伞刚遮到程时微头上，不远处倏地爆发出一阵骚动。
“医疗队！医生！快过来！”
程时微一下怔住，睁大着眼睛望向人群聚集的方向。
眼眶一热，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滴滴滴……”
抢救室里，机器不停在报警，红色的光频闪，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鬼画符似的心率曲线，似乎随时有变成一条直线的危险，血压高得异常，但转瞬又开始暴跌。
“启动体外生命循环系统，脏器多处受损，得先止血。”
“医生，血容量跌破极值了！”
“心跳停止！”
“开胸心肺复苏，除颤准备，静脉和左室腔药物准备！”
“是！”
手术室里的氛围刹那收紧，医生表情异常严肃地沿着膈神经前方2厘米处纵行切开傅凌琛的心包，右手直接进行心脏按压。
“起搏无效，脉动无反应。”
助理医师撑开傅凌琛的眼睛观察他的瞳孔，漆黑的深处纳进了所有的光线，却没有任何反射活动。
那无边的黑暗在扩散，正逐渐吞噬他的躯体。
“注射，电极板准备！”
护士紧张得脸色都变了，但很专业，手一点都没有抖。
然而持续的心脏按压仍旧没有恢复心跳，盐水纱布包裹的电极板很快置放到左室上，另一段贴于心脏表面。
“呲呲！”
第一次0.5焦，所有人几乎同时看向心电监护仪器，无效。
医生眉头皱出了深深的沟壑，只能逐步增加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