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怡说：“那时候，被遗弃的婴儿还挺多，不少生不出娃的人家，都是去打听哪儿有弃婴，然后偷偷去捡的。这样省事儿，可我们没这样做。我们是走正规途径，去福利院收养乐乐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同意让阿香做亲子鉴定！我们早就知道，阿香不可能是乐乐的妈妈。哼，如果她真是乐乐的亲生母亲，又表现得那么‘爱孩子’，当初她怎么可能会遗弃孩子，让孩子沦落在福利院，最终被我们合法收养？”
李心怡说着，又低头垂泪：“阿香一直纠缠乐乐，乐乐本来是一个开朗爱笑的孩子，却因为阿香的骚扰而变得内向，怯懦，还神经兮兮的，我真的恨死她了！现在她死了，我只觉得畅快！所以，我才会给你们打电话，说别浪费警力查她的案子了。没准儿，她是因为纠缠了不该纠缠的人，才被人给‘咔嚓——’了，这也算死有余辜。”
“你在看什么？”宋睿忽然问。
“什么？”蒋依依回过头，看了宋睿一眼，却发现宋睿是在跟李心怡说话。
“李心怡，我问，你在看什么？”宋睿一字一字地重复了一遍。
“我，我没看什么啊。”李心怡一愣。
“刚才你说话的时候，看了那里几次。”宋睿指了指桌子下的某一处，“而且，在和我们的对话过程中，你一直没正眼看我们，反而不自觉地看了那处好几次，依我看，那地方似乎有什么古怪。”
“我，我哪有……”李心怡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来。但是个人都能看出她脸上掩饰不住的慌乱。
宋睿没有再搭理她，而是走到桌前，蹲下身子，细细查看桌下。桌子很高大，他可以毫不费力地钻进去，桌下什么都没有，只有光裸的地面——那里铺着几块方形的木质地板。
整个别墅内部几乎都铺着这样的木质地板。纯实木的地板，看起来颇显高端。
“这几块木地板的色泽、纹路跟周围的木地板不大一样，应该是替换过的。”宋睿说，“好好的，为什么要更换呢？”
“那里，那里的板子，坏，坏过……”李心怡吞吞吐吐地说。
“是么？”宋睿笑笑，“那你怎么紧张干吗？”
宋睿起身，打开自己带来的法医箱，从里面掏出一根撬棍，撬棍的一头扁扁的，像是一个小铁锹。他看了看地板，就把扁扁的那头探入了木板和木板之间的缝隙中。
“你要干什么？”李心怡突然跳起来，抓住了宋睿的手。
“我要查看一下。”
“地板有什么好看的？”
“我是法医，看到任何可疑的地方都会查验的，李女士，请让开，不要障碍警方执行公务。”宋睿冷冷地说。
“不行，这地板是我和老公花大价钱装好的，你不会乱动，弄坏了你赔不起的！”李心怡抓得越来越紧了。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宋睿淡淡一笑，“我相信我们警方还是赔得起的，李女士，请你松手！”
“不行，地板不能动！”李心怡的声音里多了哀求，带着哭腔。
蒋依依过来，拉开了李心怡。
李心怡挣扎着，想要阻止宋睿，但她终究还是抵不过蒋依依。
宋睿看到李心怡这个反应，更加确认地板下有问题了，他用力一撬，一块木地板就被撬了出来，木地板下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他又把附近几块不一样的木板撬开来。
近一平米左右的水泥地面露了出来，这水泥地面十分干燥，呈灰白色，看起来十分正常。然而，宋睿每撬开一块地板，李心怡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阿香大概率是中了刀伤而死的。”宋睿说，“挨了刀，自然会流血。”
他说着，歪着头，去看李心怡——对方已经是面如土色，浑身瑟瑟了。她不再挣扎了，蒋依依也松了手。
“孟楠，关灯。”宋睿说。
孟楠关了灯，客厅里立马变得暗乎乎的，只有少量日光从窗户中透射进来。宋睿又拉上了窗帘，客厅变得更暗了。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李心怡有点慌了，她的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
宋睿打开手电，借助手电的光，从法医箱中拿出了一个拍立得相机和一小瓶鲁米诺。冲李心怡笑笑说：“别担心，我只是拍几张照片而已。”
李心怡紧张地看着宋睿，她感觉进入家里的三个人中，宋睿是最古怪的，最捉摸不透的那个。
只见宋睿把鲁米诺喷洒在水泥地面上，又洒上一些催化剂溶液。
过了一会儿，水泥地面上显出了神奇的蓝色光芒。
宋睿便拿出相机开始“咔嚓喀嚓——”地拍照。
“宋哥，这是……”蒋依依惊讶地看着地面上的蓝色光芒。
“这是陈年血迹的反应！”宋睿说，“从形状看，是浸润型的，应该是血迹透过地板的缝隙，浸润到了下层的水泥地面上。血迹应该被清理过——至少从表面上看，水泥地面很正常，然而，只要还残存着微量的血迹，就能用鲁米诺检测出来。我马上收集残留的血迹！”
“血？”孟楠直勾勾地看着李心怡，“是什么血？难道……”
“扑通——”一声，李心怡整个人从沙发上滑了下来，跌落在地……
————
经过DNA检测，地板下的血迹正属于阿香，李心怡夫妇被逮捕。
赵田，也就是李心怡的丈夫，赵知乐的养父。被抓捕时，这个中年那人还在外地参加一个商会呢。
夫妻俩被分别审讯，然而，赵田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似乎真的不知情，李心怡虽然不承认杀人，总算回应着警方的讯问。
蒋依依和孟楠决定先审问李心怡。
“你家的客厅是阿香被害的第一现场吧？”孟楠说，“阿香是中刀而死的，她的鲜血流到了木地板上，从地板缝隙浸润到了木地板下的水泥地中。为了掩盖血迹，你……或者说，你和你的老公俩更换了染血的木板，还清洗掉了血迹，再把尸体和凶器丢弃在谭家。”
“我没杀人！”李心怡矢口否认着，“我也不知道我家的地板下为何会有阿香的血迹，我没杀人，我老公也没有！”
蒋依依冷笑：“没杀人？自己家的地板下有血你居然说不知道？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的这番鬼话吗？李心怡，你是不是觉得阿香死四年了，这件事就永远不会有人再提及了吧。你们大概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四年后，我们竟然能无意中发现阿香的尸体，还顺藤摸瓜，查到了你们头上。”
李心怡面无血色，但依然在抵抗，她喃喃地说：“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你看看这个。”蒋依依将手机放置到李心怡面前，而后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点开后，刘若香的脸出现了，李心怡吃了一惊，她不解地看着蒋依依：“这是什么？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拿走，我不想看到这个女人！”
“这是刘若香账号里的一条私密视频，没对外公布，只能登陆阿香本人的账号后，才能看到。”蒋依依说，“而之前，我们只用他人账号，访问了她公开发布的视频，因而漏掉了这一条重要视频。”
李心怡并没有太吃惊，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冷冷地说：“那我也不想看！”
“你还是看看吧，”蒋依依说，“这个视频跟你有关系！”
李心怡这才勉强看向蒋依依的手机。
这是一段自拍视频，视频的主角是阿香，她神色憔悴，对着镜头自言自语着：“乐乐他以前不这样的，可现在，他对我越来越冷漠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肯定对乐乐说了我的坏话！我知道，她虽然表面上装出一副善良的模样，可实际上，她恨我入骨，她肯定想杀了我，我可是乐乐的真妈妈，她是假妈妈，她肯定担心乐乐有朝一日离开她，回到我身边！乐乐以前跟我很亲密的，一定是这个假妈妈搞的鬼——”
阿香哭了几声，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