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宗明没有哭太久，或者，早在他杀害妻子的一刻，他就预料到了将来会有这么一天。
“谭宗明，我问你，刘若香怎么会死在你家……”孟楠问。
“我还是那句话，我没害阿香！”谭宗明说，“怎么，到了现在，你们还不相信我吗？杀两个人和杀一个人有什么区别，最后都是一死。阿香的事儿不是我干的，你们可别想赖在我头上。”
蒋依依观察着谭宗明的微表情，觉得他并没有说谎，这也难怪，人之将至，其言也善，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杀一个人跟杀两个人对他来说没太大差别，他确实没必要隐瞒。
“那就怪了，我们发现阿香的尸骨时，你那么惶恐，还想撞车自杀。我们本以为，你妻子的尸骨也被你藏在什么树上，所以你搞混了——”蒋依依说，“我还记得，当时你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我信鬼神的，我知道我杀了人，造了孽，不瞒你们，我杀了向红后，整整几个月没睡好觉，一睡着，就梦到向红变成了厉鬼，来找我索命。所以，我时常去果园里祈祷，希望她能原谅我。四年了，这事儿一直像一块大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只有打牌和玩女人的时候，才能获得片刻的轻松。”谭宗明的语气里有几分悔意，“小龙也跟我日渐疏远，我也曾后悔过，或许当初我不该杀人，可人都没了，为了自保，我只能和儿子决裂，免得他再生什么事端。可现在看来，天网恢恢啊，向红的碎骨被你们翻了出来，我也没必要再否认了，这事儿我说出来，心里反而轻松。”
看来，谭宗明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杀了人，他还会后悔，会难受。
“那天，你们在树上发现了一具白骨，我吓坏了，以为是向红的鬼魂让碎尸复原了！当时我的脑子嗡嗡的，已经无法思考了，我怕极了，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反正向红肯定要来找我索命。”谭宗明继续说道，“可后来，我才知道那具尸骨并不是向红，而是阿香。我暗暗窃喜，也许你们警察永远都发现不了向红的尸体，也许，我能平平安安度过后半生——反正阿香的事儿，我真的毫不知情啊！”
谭宗明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实，押送她回看守所时，天已经快亮了——警方熬了一个通宵。
“这次，谭宗明应该没撒谎。”孟楠揉着眼睛说，“向红一案可以了结了，现在只剩下了一个谜题——阿香的死。”
“这个，晚点儿再说吧。”蒋依依也困了，她半眯着眼，道，“我想先补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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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在警局的休息室补了个眠。中午，二人醒了，去食堂吃饭，刚好碰到了宋睿，三人凑了个桌，边吃边聊着。
“真是没想到，早就确定了死者阿香的身份，没想到案子推进得还这么缓慢……”孟楠摇头。
“不要着急，从确定死者身份到破案还有不短的路要走。”宋睿安慰着孟楠。
“宋哥，你有什么想法？”蒋依依说。
“暂时没有，”宋睿顿了一下，说道，“不过，我建议你们还是去拜访一下阿香的父母，或许能有发现。”
“其实我们本来就是要去拜访阿香的父母的。”蒋依依说，“这件事被打断了。”
“对，”孟楠接着说，“要不是有人用无人机航拍时发现了杀害阿香的凶器，现在我们应该已经在阿香的老家了。”
“我再把阿香一案的所有资料看看。”蒋依依说，“再去拜访一下她的父母，说不定能从她父母嘴里发现什么线索。”
“滴滴滴——”这时，孟楠的手机响了。
“咦——”看到来电者的备注，孟楠咦了声。
“谁啊？”蒋依依顺口问道。
“李心怡啊，赵知乐的妈妈。”孟楠接通了电话。
宋睿和蒋依依连忙停止说话，都注视着孟楠。
而孟楠并没有说几句，几乎一直都是在听对方说话，但听着听着，他的脸上有了疑惑之色，只是淡淡地“嗯”了声，就借口说自己在处理公务，挂了电话。
“她说什么了？”蒋依依问，“师兄，你这脸色，够诡异的啊！”
“李心怡询问阿香一案的进展，还说，说一个拾荒女，死了就死了，不用我们警方太费心的。”孟楠说，“李心怡做全职太太前，不是一个老师吗？那天我见着她，还觉得她是个人美心善之人，可现在看来……”
“她真这么说？”宋睿也有些吃惊。
“是啊，我感觉有点怪，可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她还说，我们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要不就别浪费警力了……”
“是很古怪。”宋睿说，“我看过你们询问李心怡和赵知乐母子俩的视频——你们不觉得，赵知乐和他妈妈长得并不像么？赵知乐的五官，反而跟阿香有几分相似，都是秀秀气气的，属于耐看型。”
“哎呀，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孟楠一拍大腿。
“李心怡不想让我们警方再查阿香案子，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不愿意真凶暴露呢……”蒋依依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不对，这个李心怡有问题！”
“我心里还有个疑惑，”宋睿说，“李心怡母子都说自己善良，即便阿香一直跟踪，骚扰赵知乐，他们也不愿意报警——这不符合常理啊，赵知乐都被阿香搞出了心理阴影了，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能按捺住，不报警吗？人都是自私的，阿香的确可怜，可他们会因为同情之心，让自己承担那么大的心理压力吗？不大可能吧？”
“事情都过去四年了，母子俩一提起阿香，还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赵知乐甚至嚎啕大哭……”孟楠也觉得不对劲，“换做一般人，肯定早受不了报警了。他们却一直忍耐——这事儿，还真是越想越古怪呢！不行，我们得再去查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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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再次来到了赵家——孟楠开车，蒋依依和宋睿俩坐在后车座上，在长达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里，蒋依依一直在低头看着手机，也不知在看什么。宋睿瞟了一眼，蒋依依是在看视频。
“别刷短视频了，那是精神鸦片，会上瘾的。”宋睿说。
“哼，要你管！”蒋依依继续刷着手机。
宋睿无奈地笑笑。
因为是工作日，赵知乐回学校了，家里只有李心怡和保姆秦阿姨两人。
跟上次一样，李心怡在二楼的客厅接待了警方。
“李心怡，刚才你给我打电话，让我们警方不要再浪费警力，查阿香的案子。还说她不过一个拾荒女，犯不着劳师动众的……”孟楠死死地盯着李心怡，“你以前不是老师吗？我以为大部分老师都是心善之人呢！之前你还说，看阿香可怜，一直忍着没报警，你的善良，莫非是装出来的？”
“你是想阻止我们办案？”蒋依依附和着，“想阻止我们找到真凶？”
上次来赵家，孟楠二人都着便装，可今天，两人都穿着警服，再加上一个一直黑沉着脸的宋睿，这氛围……
李心怡似乎受不了这强大的气场和压抑的气氛，低下头去，脖子微微歪着，看向了地面。
“你不肯说？”孟楠冷笑一声，“对了，我们还发现，你的宝贝儿子可跟你不像呢，倒是跟阿香有几分相似——”
“够了，别说了！”李心怡脸白了，胸口也起伏起来，“我说还不成吗？乐乐他的确不是我和老公的亲生儿子，他是我们领养的！我之所以让你们别再管阿香的案子，就是怕你们深挖乐乐的事儿，到时候，他领养的事儿就暴露了——这么多年了，我们从未跟他说起过这件事。老公没有生育能力，我们都三十几了，还没孩子，后来才领养的乐乐，我们俩都把他当亲生孩子疼。我们的领头手续是合法的，你们可以去查。”
眼泪从李心怡的眼角滑落下去，冲淡了脂粉，露出了她发青的眼圈，看来这几天，她没怎么睡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