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的，他受到了唐清安的怒瞪，以及一道气恼的话，“以后不许看这种了！”
说完把手中的话本盖住，随即越想越难受，为什么对方要在那种地方做记号？
是因为看在那个地方了？还是看完后觉得刺激，用纸条做标记？
还有，这个师尊是男还是女？身侧之人不会是在模仿话本吧？！
如此一想，唐清安再次翻开话本，将那页的内容看了个七七八八，随后淡漠合上话本，脸色足以用错愕来形容。
这……这竟然还是本，仙妖爱情带着师徒元素的话本！
“师尊不准许徒儿看，那师尊连翻两次会不会对徒儿影响不太好？”
姜辞卿憋着泛起的情绪，双眸含笑优雅从容。
唐清安：“……”
淡漠的斜了眼姜辞卿，挪着身子往边缘移动，将驾驶中心位给对方，让他能有更好的空间来驾车。
学着沽铭侑没收他话本的架势，将这本类型略微合口味的话本，放进灵海中保存。
他道：“没收了！你若真的这么无聊，倒不如好好看看，我给你有关结界的书。”
马车在姜辞卿的驾驶中缓慢的行走，晃晃悠悠的，若不是此刻屏障之外被幽魂所覆盖，不难是个好气氛。
屏障隔绝了黑压压的幽魂，也隔绝了外界所有的风声与万物声，马车轮子发出的咯吱声，被幽魂反复的重复着，竟没感受到任何的吵闹。
许是因为他的世界在身侧，那些无关紧要的声音都无法影响他的情绪。
唐清安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似链接着他的心脉，控制着他的心跳。
他轻笑，将对方的这种小心思看破不说破，只是谁能想到，一个站在顶端犹如谪仙般的人，喜欢看这种民间话本，甚至还——毫不挑食。
而后者感觉受到了屈辱，他蹙眉反问：“你笑什么？”
姜辞卿答：“徒儿只是感到高兴。”
唐清安不明所以，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感谢师尊愿意让徒儿来当您的向导，带您游山玩水。”说着，再度将自己的头往那人的身上蹭，只是这次并没有成功。
唐清安率先一步伸手将对方脑袋按住，开口道：“说话就说话，别老动脑袋！”
好像一开始不对盘的时候，姜辞卿也是这样，说着说着就会将脑袋移过来，随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他耳畔轻语，给他种被蛇盯上的错觉感。
如今对盘了，这种聊天习惯反而不减反增，有时甚至连自己都要习惯，对方这种习惯了。
姜辞卿轻笑，不再逗弄，将缰绳握紧，专心赶路。
随着他们的往前，趴在屏障敲打的幽魂也渐渐消散，直到半柱香后，阳光的余晖透过没有幽魂压住的屏障处，折射到唐清安身上。
下意识抬手挡住这刺眼的光辉，环顾着四周屏障，还残留的幽魂，心底渐渐泛起一抹不好预感。
前方道路的视野愈发开阔，唐清安发现，残余的几只幽魂，好似有了意识般，开始主动的爬下屏障，朝着密林深处而去。
“它们这是只到密林中生存？”
因为好奇而一直将头探出的司千寒，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件事，少年口无遮拦有什么说什么。
但其实，他是同唐清安混熟后，才发觉自己崇拜的偶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处。
“可能密林中有什么东西。”唐清安垂眸沉思，随意的答了句。
幽魂不同于幽灵，幽灵乃幽冥自产的鬼怪，它的攻击性并不大，甚至可以用玩具一词来形容。
但幽魂不同，它是属于凡人或者仙人死后，无意识的魂体，这种魂体会受灯火或者阳光的影响，而不敢靠近凡人。
但当它们靠近凡人后，会主动附着到身上，使得凡人变得厄运连连，直到幽魂的主动离开。
这种幽魂在世间存在的并不多，因为幽冥有黑白无常会控制着它们的数量，只是从刚刚的情景来看，这处可不是用小数来形容的。
蓦然，一个念头自姜辞卿脑中浮现，“阵法？”
“嗯？”唐清安抬眸看向他，“从何而说？”
“它们并不是我们进入密林后而出现的，而是在某处突然出现，且数量巨多。”
一语惊醒梦中人，司千寒这才恍然大悟，附和道：“对对对，当时仙尊睡着了可能没发觉，这些幽魂就是突然出现的！”
“突然出现，那确实有可能是阵法。”而这种阵法很有可能是，释放出原本就有的幽魂，亦或者召唤出幽魂。
“这事师尊管吗？”看着唐清安沉思的模样，他问道。
如今的他身子骨早已不如前世，若对方真的要管，那可能够呛。若自己来管，这阵法……他可能没法。
但好在唐清安并不是那种喜欢逞能的人，他只摇摇头，缓缓道：“不管，在出密林的那刻，我以用法术将此事传到法鉴，法鉴那边自会派人来管。”
“可是仙尊……法鉴的仙人不知何时能到，若现下放着不管，那岂不是会有更多人受到伤害？”
司千寒终究是少年，心思单纯考虑不到很长远。
其实唐清安想说，这个阵法启动可能是要某种线引，并不是每个人进到里面都会被幽魂攻击。
但，他的话并未出口，因为车厢中那位被吓晕过去的车夫醒了，此刻正在大叫着“不要吃我”。
司千寒因为探着头，没有管车厢之中的车夫，岂料车夫醒来后就开始发癫，甚至还将他的小腿狠狠的踢了一下。
“幽魂都没了，你还怕什么！”他恼怒的说道，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腿，一脸怨恨的看着处于迷茫状态的车夫。
车夫回过神，先是摸摸自己的脑袋，随后是腿，最后是胳膊，语气中竟带着喜出望外的激动，“我还没死，我还活着！我没被吃掉！”
司千寒嘟着唇，“你当然没死啊，死了还能在这说话吗？”
再说有清安仙尊在，死是那么容易的事？
“啊？”车夫闻言，这才发现车厢之中坐着位少年，少年眉清目秀，如荷花初绽般不染，他连滚带爬的跪倒在对方的脚下，“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他拜着，额头碰撞车板发出清脆的声响，口中一遍遍的重复着“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纵使司千寒有心想要解释，但这人显然被“仙人”给迷失了神智，认定是眼前的少年救了他。
姜辞卿听着里面的动静，不由的抿唇将笑意憋住，反观唐清安只是嘴角擒着笑，这抹淡笑在他的面容上，如沐浴在和煦的春风之中。
按耐不住心底的小情绪，他道：“这怕是他第一次被凡人叫仙人。”
“你呢？”唐清安闻言反问着他。
姜辞卿一呆，没料到对方会是如此回应的，随后细细一想今世的遭遇，好像确实没有人叫他仙人。
将记忆回溯到前世，好像依旧没有。
于是他只道：“没有，倒是有人叫过我白眼狼和混蛋。”
“……”
唐清安不明白，为什么这类称呼，他会以这种炫耀的口语说出，被叫白眼狼和混蛋，很值得让人知道吗？
因为唐清安不知道，这类称呼是前世，他被姜辞卿锁在地下宫，次次被折磨时，所能想出最体贴的称呼了。
姜辞卿轻笑，只是这笑多少让唐清安感到不适，别扭的侧头看向若隐若现的林间，以及天上的蓝天白云。
＊
当到达长安城门时，已是落日余晖时分。
唐清安依靠在马车沿上昏昏欲睡，许是因为姜辞卿驾驶技术不行，导致马车停住的瞬间，整个车身一抖，让毫无防备的唐清安身体一歪，朝着地面倒去。
眼皮微跳，下意识的使用法术稳住身形，法术还未使出，手腕被人蓦然攥住，紧接着被一道力量，拉入熟悉的怀中。
耳畔是那人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的是，独属于对方的冷香，浸入心间。
突如其来的，唐清安感到身体微僵，有些不适应，之前待过好几次的地方，不过两秒时间，他猛然伸手推开了对方。
姜辞卿正欲说些什么，身后司千寒自马车中跳下，语气中带着幽怨的问道：“姜师兄，你快来帮帮我，这个车夫我有点受不住了！”
而另一边，唐清安已然下了马车，同样的，他也听见了司千寒的话语，“你去帮帮他吧，顺便问问清楚，密林中的小道是怎么回事。”
“好。”
压下心底的疑惑，他跳下马车朝着司千寒的方向而去，独留唐清安站在马车另一边。
微风轻抚，落日的余晖金黄一片，为整个长安穿上一层淡黄色衣裳，只是这份余晖，照在唐清安身上，竟带着点孤寒之意。
心跳有些絮乱，刚刚那一瞬间的心颤，是怎么回事？
几百年的情绪波动，这还是第一次陡然出现，莫非是被刚刚差点摔落的举动给吓着了？
轻轻皱起眉头，索性不再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抬眸望向不远处紧紧站着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