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正午，如同火炉般炽热。
封闭的马车之中，炎热的如同身在蒸笼，让人忍受不住这份热意。
摇晃的车身，更是为这份热添加几分烦闷。
马车滚动的车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融化在万籁寂籁中。
司千寒如坐针毡般坐在隔板上，在不大不小的空间中，与姜辞卿毫无言语的对视着。
许是因为太热又或许是，因为承受不住这份潮闷，谨小慎微的问着，“你不热吗？”
“不热。”姜辞卿压低声音，回答的极为快速，完全没有多余的聊天想法。
抬手将靠在自己肩膀处的脑袋微微往上移了半分，以防对方在摇晃中失去支撑。
司千寒看着眼前的师慈徒孝，忍不住嘟唇感到委屈，他也好想让仙尊靠在自己身上。
但不属于他的，终究不属于他。
“话说姜师兄，你知道仙尊要去长安城做什么吗？”委屈一瞬即逝，他再次好奇询问。
这个问题，姜辞卿也很想知道。
前世他与对方初见时，是在长安城外破败的庙宇中，那天是雨夜，倾盆大雨似要将这破庙全盘摧毁。
毫无支架可言的神庙，压根抵挡不住这场风暴，雨似石子拍打在身上，除了冷还是冷。
蜷缩在角落处的他，紧紧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眼前的黑夜太过于浓密，看不清前路，如同看不见自己的生机。
本以为，自己会同街边的小黑狗般，趴在黑暗阴冷的巷口处，至此再也醒不了，永远的停留在漆黑中。
但偏偏在那一天，神明找上了他，给了他第二次人生。
“不知。”他道。
如果今世的唐清安在十五年前没有去过长安城，那么这个剧情点会延迟到十五年后吗？
当年身侧这人，到底是为何去的长安城。在自己的记忆中，他被捡到后是并没有在长安城中停留的，而是直接被带到了上仙界。
司千寒疑惑的轻啊，他说话不敢太大声，只能小心翼翼，很轻很轻的说，因为他害怕吵醒唐清安。
但若让他不说话，不聊聊天，他怕是会先一步，被这压抑的气氛逼疯。
“那姜师兄知道，仙尊为何要带我来吗？”带着疑惑指着自己，希望对方能给他个答案。
只是答案还未得到，便先迎来对方讥讽的目光，“为何带你，你不知道？”
还不是因为正好顺路！否则谁会乐意带个电灯泡？
伸手以指尖摸摸鼻子，司千寒毫不嫌尴尬的继续道：“我只是没想到，仙尊会同意……”
没想到。
既然没想到，那又为何要干巴巴的跑上来，问能不能带上他？
这是没想到？
姜辞卿极度鄙夷的瞧了眼对方，默默闭唇当个哑巴。
就在这时，马车的速度陡然下降，马儿发出嘶鸣声，还未等司千寒惊呼出声，外面传来车夫恐惧的惊慌声。
“是鬼！快跑啊！”
因震动而清醒的唐清安，眼眸还带着些许懵懂，待听见外面车夫的呼救声时，连忙掀开车窗的纱帘。
与此同时外面一双黑手蓦然朝着掀开的一角伸了进来。
“啊！这什么啊！”司千寒如同受惊的兔子，整个身体猛然往后一颤。
唐清安眼疾手快的使出屏障，将外面的黑影全部隔绝在马车一米之外。
“姜辞卿，你去看看车夫。”回眸发现对方呆原地不动，出声吩咐道。
男子回神眼中略感歉意，点头回应后，直接拉开车门，一个跃身跳到马车前面的驾驶位上。
“没事吧？”姜辞卿放低语气询问。
年迈的车夫，抖着下巴的胡子，久久不能定神，污浊眼睛里的恐惧迟迟未散，“有，有鬼……！”
他惊恐的看着，所见之处趴在空中敲打的幽魂，满眼恐慌。
幽魂没有容颜，他们全身都是黑雾形成，可随意转换任何姿态，此刻的它们如蛇般盘着身体，化形出人的头骨，以头撞击着无形的屏障。
一下又一下，发出的咯吱声，如同幽魂的咆哮声，不寒而栗。
“老人家您先别怕，您看，这鬼不是伤害不了我们吗？”
司千寒扒拉开车帘，将脑袋探出去，同前面害怕到失神的车夫讲话。
许是因为少年的声音充满焕发，让害怕的车夫有了反应，这次他并没有在重复同一句话，而是僵硬着脖子扭头去看趴在侧边的幽魂。
恰好看见一只幽魂，张开大口似要将他们吞噬掉，顿时车夫两眼一白，昏死过去。
司千寒与姜辞卿：“……”
司千寒瞧着昏过去的车夫，扭头将事情告诉唐清安，寻求对方的意见道：“现在怎么办？”
“将他挪到马车里来。”说完，唐清安起身跳下马车，一袭白衣在这深沉的屏障之中，显得出尘。
以法术将昏死过去的车夫移到马车内，让司千寒一人在车内看护，随后自己在姜辞卿的接应下，坐上了前面的驾驶位。
“会驾车吗？”唐清安问。
从对方的手中将马绳牵过，双手轻轻一挥，一直看戏旁观的马儿收到讯号，缓缓抬起蹄子，哒哒的往前走着。
竟还出奇的稳当，丝毫没有左右摇晃的前兆。
屏障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敲打着的幽魂逐渐变得稀少，姜辞卿看着依旧黑压压的上空，忍不住道：“这幽魂出现的不正常。”
闻言，唐清安轻笑，“白天出现幽魂能正常？”
“那仙尊，这地方岂不是有问题？！”
司千寒从车窗处探头，毫无顾虑的插嘴道，把姜辞卿正欲问的话，也全部说出，“那也不对啊，如果这地方有幽魂，那车夫就不会带我们走这条路了。”
“确实如此，车夫说过这条小道是最近的路，刚刚突然出现的幽魂把他吓得够呛，若是有问题他必然会抗拒我们。”
姜辞卿皱眉，他瞧着唐清安神色自若的容颜，分析着这其中的问题。
“以这车轮的新旧程度，他绝对不是新人。”
“就是就是！”司千寒在后面附议着姜辞卿的话，听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推演，唐清安只是当个听众嗯嗯着。
这让司千寒感到尴尬，却让姜辞卿感到愉悦，因为唐清安这副轻嗯模样，特别的可爱。
许是自己的视线太过于灼烈，让对方感到不适，他看着唐清安狐疑的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怎么了？”
唇角微勾，泛着一抹戏谑的笑意，眯起的眼睛犹如狐狸般，他轻声道：“有没有人夸过师尊很漂亮？”
“没有。”几乎是秒答。
“那现在有了，师尊真漂亮。”
这话是姜辞卿贴在对方耳畔说的，吐息的呼吸喷洒在耳垂处，让唐清安微微一怔。
下意识的别过头，与他错开距离，迟疑的反问道：“漂亮不是用来形容女子的吗？”
扭头同姜辞卿对视，眼中的讶然显然易见，不明白对方为何要突然夸他漂亮。
姜辞卿轻嗯，将尾音拖长，随后灿然淡笑。
“漂亮是个美妙的词，何来有性别之分？”
“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唐清安虽如此道，但话语中多少带点不满，细细一想还是补了句，“这次太美妙了，可能不适合我。”
“那什么适合师尊？”
“好看？迷人？还是动人？”
姜辞卿半弯着眉眼，缓缓吐出想到的词语，但这三个词语，无论哪一个，都同漂亮大同小异。
微微蹙眉，微微感到不愉，他从未想过这人会有这么聒噪的时候。
装作听不见不再理会，谁知停歇半刻钟后，耳畔忽地传入四个字。
“貌，若，天，仙。”
这四字，一字一字的传入耳中，让唐清安将手中的缰绳猛然一拉，两匹马儿受到牵制，前蹄抬起嘶鸣半声，随即落下前蹄似什么也没发生。
“姜辞卿！”他怒道。
微挑的桃花眼带着愠怒，但在额间的朱砂痣的衬托下，带着几分调情的温情。
司千寒在后面努力的听着八卦，但因这两人有意瞒着，所以他只能偶尔听见几个字。
自知自己玩大了，姜辞卿连忙接过对方手中的缰绳，试图自己来代劳，口中还不忘求生道：“弟子知错了，师尊莫恼，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你到底在哪学的这种？”纵使如此，唐清安心底还是有股气。
“那日师尊不是出去找话本没找到吗？所以徒儿之后又去找过。”
听着对方的话语，唐清安眼皮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升心头。
“……看的什么话本？”
唐清安看着姜辞卿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从灵海中取出深蓝色书封的话本，狐疑的接过后，只一眼他便怔在原处。
深蓝色的书封上，写着清晰无比的几个字——清冷师尊爱上我。
唐清安：“……”
沽铭侑说他喜欢看人妖，仙妖之恋很诡异，如今自家徒儿看“这种”话本，才是真真正正的诡异吧！
忽地，他的指尖触碰到话本中的某样物件，本以为是对方夹着记录的纸条，但当翻开那页后，整个人瞬间石化了。
姜辞卿心底咯噔一下，唐清安会翻开话本是他完全没想到的，因为这上面的几个大字足以让他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