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叶浅泓挽住蕊香的衣袖：“蕊香，婉妃她……”
“人之将死，一时狂乱罢了，皇上不必放在心上，奴婢这就传御医。”蕊香面色淡漠。
“我不是说这个……”叶浅泓用力地摇头，仿佛是要摆脱突如其来的头疼，“婉妃她……她……”
又急又痛的表情让蕊香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长叹一口气：“皇上，婉妃身为后宫妃嫔，不思为君分忧，反而私通燕国公势力，更是趁着出宫祈福的时机，秘密传递消息，人证物证俱在，纵然太后有意保下婉妃娘娘，也实在无法辩驳。回宫之后狗急跳墙，企图谋害皇上，更是罪不容诛，此等灭族大罪，岂能容恕？太后下令罪止顾氏一族，不牵连旁人和九族，已是万幸，断无再开恩的道理了。”
“可是……”
“更何况，她的家人皆已经处死，留她一人独活，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她的家人都已经……”叶浅泓一愣，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带血的牙印，神色复杂。
蕊香吩咐左右：“快请御医！”
“不必了。”叶浅泓神色疲惫，一步步走下这琼楼玉阁，“朕想回宫歇息。”
蕊香急忙吩咐宫女们跟着，又叮嘱小太监去乾元殿候着。
拒绝了御辇，又命令宫女们远远地跟在后面。
行至御花园，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叶浅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只见莹白如玉的掌心躺着一块弯月形的玉佩。
浓翠的绿意宛如凝聚的春色，背后隐现一抹祥云，边缘是一圈精刻的梵文。
这是什么？
刚刚婉妃趁着咬上她手指的时候，用舌尖抵住她的手心，将此物送入她手中。
仅仅只是一个纪念？抑或是在暗示着什么？
浮碧阁，人生只剩下几个时辰的美丽女子正在揽镜梳妆。
她打扮得很仔细，很精心。
蕊香静立殿外，似乎也不愿意出声打扰，直到一个小太监进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蕊香点点头，看向婉妃，低声叹息：“娘娘，时辰快到了，可还有什么心愿？”
“我还能有什么心愿？”婉妃撂下镜子，回身冷笑道，“若我说，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让你们皆不得好死，可能实现？”
“娘娘慎言！”蕊香皱眉。
“罢了！”把手中象牙梳放到梳妆台上，婉妃凄然一笑，“我虽恨你们，却然更恨自己，恨我行事不慎，天真愚蠢，累及家人。如今唯一心愿，不过是去了那边，见到爹娘，向他们请罪。如今一想，倒也无所畏惧。”
“娘娘倒是看得开。”
“有什么看得开看不开的？不过一死而已！”婉妃轻笑，“得见家人，也胜过关在这个牢笼里一辈子。”
蕊香忍不住摇头：“娘娘既然如此看得开，方才又何必如此对皇上呢？”
婉妃含笑解释：“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本宫只不过想留给皇上一点‘好意’罢了！”
蕊香皱眉，却再未说什么。
几个青衣太监鱼贯而入，手中捧着桃木雕花托盘，盘中陈着碧玉杯、三尺白绫和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三种殊途同归的选择摆在眼前，纵然婉妃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白了脸色，毕竟只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长吸一口气，她端起玉杯：“传言赐毒酒死亡毫无痛苦，我还是这样漂漂亮亮地去见爹娘好。”
继而冷冷凝视着蕊香，“此局终了，我且在九泉之下看着，看你们能欺瞒满朝文武，能欺瞒天下万民到何时！待到真相大白，我倒想看看，英明神武的太后娘娘，究竟能不能扶持一个女帝登基！”
言罢，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