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房门响动，她缓缓转过身来。
叶浅泓心尖一颤。
如臆想中一般无二的文秀清雅的面容，陌生又熟悉，纤弱的身姿，明亮的眼眸，似乎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跟着这双眼眸鲜活起来。
叶浅泓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反而是婉妃先动了。
“罪妃顾氏参见皇上。”她缓缓跪下，举止与声音都平静婉约。
“请起。”叶浅泓有点慌乱，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谢皇上。”婉妃站起身，脸上带着些许笑意，绾了绾头发，抚着脸颊，“臣妾本以为此生再无缘得见皇上，疏于妆容，污了皇上的眼，还望皇上恕罪。”
叶浅泓摇了摇头，不是预料中的哭泣哀求，她隐隐松了口气。
可是这样轻松带着笑意的模样，总是异样的别扭。
她试探着问道：“你……还好吗？”
“多谢皇上记挂，只是臣妾如今，还有什么好与不好呢？”
叶浅泓默然。
“皇上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是……”昨夜栖凤阁倾城一舞，勾起了脑海中难以言说的回忆，似乎有什么要从封闭的内心破土而出，可是偏偏隔着一层厚重的纱，让她百爪挠心，难以释怀。
她很清楚，婉妃，很有可能是一切事情的关键，见到她，自己的记忆说不定会有复苏的迹象……可是如今真的得偿所愿，她却只觉迷茫……
“只是又想起了你跳舞的模样。”
婉妃星眸一亮：“原来皇上还记得，臣妾可是练习了好久。只是可惜以后再也不能跳给皇上看了。”
莲步轻移间，发出刺耳的声音。
叶浅泓这才注意到，裙裾遮盖下，她的脚踝竟然拴着一根银链，尽头没入墙壁。
是因为要与自己见面，还是一开始就有？叶浅泓陡然变色。
看着叶浅泓的脸色，婉妃淡然道：“以臣妾所犯之罪，未入天牢，未入冷宫，已是蒙恩。些微惩戒，本是应该。”7K妏敩
“你……不恨吗？”
“为何要恨？”婉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竟然笑出声来，“一切都是臣妾心甘情愿所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要恨，只能恨自己太稚嫩、太天真，棋差一着，技逊一筹。”
叶浅泓诧异，她原本以为，婉妃下毒，是因为识破了她女儿身的秘密。可是眼前女子的回答，让她深深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为什么？”
婉妃柔和的目光望着她，隐有一丝怜悯：“皇上还是那么天真。”
视线落到窗外，忽然轻笑，“这浮碧阁甚是冷清，倒是窗外栀子花开得热闹。”
说着，转头深深地凝望着她：“皇上还记得吗？臣妾的栖凤阁，也有这样的一丛，皇上还曾经为臣妾簪花，赞臣妾人比花娇。如今臣妾人之将死，皇上可愿再为臣妾簪一次？”
叶浅泓一愣。目光所及处，一丛栀子花开得如火如荼。白玉花蕊点缀在遍地浓绿中，异样明艳。
不及她回答，婉妃已经坐到梳妆台前。
叶浅泓略一犹豫，来到窗前，弯腰伸手，折下一支半开的栀子花，来到婉妃身后。
蕊香的反复提醒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她把栀子花插入婉妃发髻一侧。甜腻的香气袭来，手下发丝愈加光滑柔顺，指尖擦过的肌肤温暖润泽。
谁能知道，再过几个时辰，这如花似玉的鲜活美人就要死了？
铜镜中倒映着婉妃过分平静的容颜：“皇上曾说，臣妾最配栀子花，内净外纯，暗香浮动……”
叶浅泓手一颤。
而婉妃揽镜自照，兀自笑问：“皇上，臣妾美吗？”
“美……”她似是失了魂魄，被眼前妖魅女子生生勾了去，突然间，手指一阵刺痛。
竟是婉妃一口咬住了她的拇指，用力之大，她真怀疑手指下一刻就要与自己分离。
当下痛呼出声。
一瞬间，数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天而降。
“皇上！”
未等众暗卫近身，婉妃突然松开了口。
叶浅泓踉跄后退，蕊香急忙扶住她，看到那道血印，又急又怒：“娘娘，您这是……”
“皇上骗了臣妾许久，臣妾怎么也要讨回来一次，算是留给皇上的最后一点念想了。”
眼眸明亮却死寂，两种极端，似是在告诉她什么。
轰然间，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裂，她顿时失了心神。
蕊香皱眉：“娘娘，您时辰将至，这又是何必？”
婉妃悠然一笑，不再说话。
待看到叶浅泓神色不对，也顾不上斥责婉妃，蕊香连忙扶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