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江夭夭的声音,她可真是太熟悉了。
但江瑜病得昏昏沉沉的,分不清,这声音和触感,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
这些天,在病中,她一直都会想起江夭夭。
想起她脏乱的脸,窝在柴房中,只露出一双异瞳,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江瑜能感觉到,那张脸,是带着笑的。
江夭夭总是对她笑。
不论她说什么,她都会笑。
她知道,她很喜欢自己。
江瑜总是想到过去点点,想到那张总对自己笑的脸,一念及她可能很快就会被烧死了,她就更加惶恐不安。
病得更重了。
大约,是因为她知道,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被江夭夭依赖的人,她却在关键时期,毫不犹豫的松开了她的手。
太内疚了。
而后,她开始反复的做梦。
在梦里,逸辰王死了,她和七皇子在一起。
而江夭夭,则一直呆在那间阴暗的小屋里,直到三年后大发洪水,被烧死祭天了。
而她,就站在火堆旁,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她也认为,洪水是异瞳带来的。
她也觉得,江夭夭活着,就是为了祭天。
她没觉得自己错了,直到有一天,她闲来无事和七皇子聊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小瑜,原来你也以为,洪灾是因为烧死了异瞳才止住的吗?”
江瑜手一紧:“不然呢?”
“哈哈哈哈,你真可爱,实话跟你说吧,这世上,根本就没啥灾星,洪水之所以能止住,是因为当年皇叔和朕四处挖渠,疏通洪水,这才止住了。”
七皇子哈哈大笑:“说来也巧,我们挖通渠道的那一天,正好就是你们烧死异瞳的那日,朕和皇叔赶到之时,还刚巧见证了异瞳祭天,啧,有意思。”
异瞳,本来就该死。
烧死了就是烧死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可江瑜却听不得这些话,当场直接病倒。
连着病了一年多,她人就没了。
带着永远无法弥补的愧疚,痛苦的死去。
若是当年,她为江夭夭说一句话,她是不是,就不会烧死了?
那个孩子,是她的亲姐姐啊。
一直被关在小屋子里,吃不饱穿不暖,只知道笑的孩子,被活生生的烧死了。
光是梦到,江瑜就悲痛不已,硬生生被哭醒。
她正抽噎着,门被人推开,有人踮起脚尖,悄悄的走到她床边。
“小瑜,我来看你了。”
是江夭夭的声音。
这个声音她听了十几年,绝对不会有错。
但梦中的场景过于真实,以至于她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她只知道,再次听到江夭夭的声音,她觉得很安心。
“怎么哭了?”江夭夭替她擦干泪水,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吃了药就能好了。”
江夭夭是没准备来的。
要知道,因为她异瞳的事情被传出去之后,她日子那叫一个水深火热。
——好吧,水深火热的是逸辰王,她只是呆在院子里,不愁吃穿,屁事都没有。
听说江瑜病了,她有些意外。
从小到大,江瑜病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听说快要死了。
上一世,可没有这一遭。
但江瑜又没有遭受什么太大的打击,只是和七皇子暂时断了姻缘,突然就病了,很是叫人疑惑。
“夭夭,听说她是为你的事情病了。”
因为,她?
江夭夭不明所以,但或许是因为双胞胎,心灵相通,她立马就明白,江瑜是在愧疚。
而且愧疚得,恨不得代替她去死。
江夭夭对此很震惊。
她一直因为,是原主一厢情愿的喜欢江瑜,没想到,在江瑜心中,原主也是很重要的。
所以,她还是决定来看看她。
有逸辰王打掩护,她想见到江瑜,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江瑜确实病了,病得很重。
江夭夭叹了口气:“小瑜,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也别太内疚了。”
江瑜抽噎着,含泪看着她。
悲痛欲绝。
就,这情绪好像有些过了。
即使是心灵相通,江夭夭也不明白,江瑜为何会这样痛苦。
“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不想死的时候,这世上,任何人都不能叫我去死。”
她有的是法子活下去。
苟活,她很懂。
说了好些劝慰的话,江瑜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
江夭夭塞给她一个香囊:“这是我为你求的符,一定要好起来,知道吗?”
江瑜拉住她,泪眼婆娑:“姐姐——”
“嗯。”
“对不起——”
说着,又抽噎了起来。
江夭夭心中一软,蹲下身轻轻为她擦泪:“你没有对不起我,若不是你,我早死了。”
她刚到这个世界的那天,若不是江瑜送来被褥,她指不定真会冻死在那柴房里。
江瑜,是对原主最好的人。
没有之一。
“小瑜,谢谢你。”
江瑜终于安稳下来,拽着香囊,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江瑜的病好多了,她环视一周,有些失望的垂下眼。
果然,昨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她刚要起身,立马察觉到手里握着香囊,眼泪立马掉了下来。
江夭夭,真的来过。
……
逸辰王府闹事的人越来越多。
即使处理掉了宁心,流言蜚语也根本止不住。
甚至有人预言,一年之内,君城必出灾荒,除非将江夭夭烧死,否则所有人都会死。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更是闹得人心惶惶。
闹事的人,更多了。
就算是逸辰王,面对庞大的示威群体,都显得有几分无力。
君城百姓,开始求助于神殿。
所谓神殿,就是君城的一个信仰,说是神殿的圣女,能庇佑众生。
不巧的是,圣女前两日死了,神殿需要重新选择圣女。
神殿仪式轰轰烈烈的,定在下个月中旬。
这一次的盛典,引发了百姓们的热切期待,似乎只要选出圣女,就能驱除异瞳带来的灾难。
以至于来闹事的人,都少了许多,一个个都去帮忙搭台子打下手了。
坐在院子里的江夭夭,咽下一颗葡萄,笑了:
“选圣女吗?不如,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