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和逸辰王府,离得并不是很远,坐轿子,也就十几分钟的事情。
但架不住江夭夭困。
这大半个月,她整日提心吊胆,生怕有一天自己睡着了,七皇子一个冲动,直接割断她的脖子。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过于疲惫的她,在和逸辰王坐上轿子,安心的情况下,眯上眼睛,直接昏睡了过去。
“夭夭?”
叫都叫不醒。
逸辰王哭笑不得,脱下外套给她盖上。
到了王府,逸辰王伸手一揽,江夭夭的小身板就落在他的背上,他走得很慢,生怕把她摇醒了。
她太轻,总觉得稍微松点力度,人就不见了。
他走得愈发慢。
可江夭夭还是醒了。
她小脑袋抵在逸辰王的肩膀上:“王爷和七殿下和解了?”
“嗯。”
她打了个哈欠,声音软乎乎的:“七殿下不是好说话的人,他能和解,是因为王爷退让,给了他很多许诺么?”
如若不然,七皇子绝对不会收手。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能让逸辰王进行宫,并且放她回来,一定是逸辰王做出了巨大的退步。
可不应该啊。
逸辰王也是有气性的人。
如若不然,上一世他也不会死得那么凄惨。
“嗯。”逸辰王应声。
“王爷甘心吗?”
他心里,不也藏着各种各样的抱负吗?
什么闲散王爷,他根本不是的。
镇守君城,手握重权,聪颖超群,又流着皇家血脉,但凡他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服输。
他只是在等,等一个机会。
而上一世,这个机会被七皇子斩断了。
这一世,同样如此。
结果似乎是一样的,却又不太一样。
“没什么甘心不甘心的。”逸辰王笑,“本王觉得值得就行。”
“七殿下给了王爷什么许诺?”
至少,得有利益,逸辰王才会退步不是。
难不成,七皇子许诺他得到天下之后,重用他?
逸辰王垂眸:“问这么多干什么?你一个小姑娘,能懂什么?你不是累了吗?快睡吧。”
她眼底青黑一片,显然是累了。
虽然心疼她这些天担惊受怕,却又觉得高兴,离了他,她不开心。
“嗯。”
江夭夭抵在他肩头,恍恍惚惚又睡了过去。
她没有发现,逸辰王的眼底,也是青黑一片。
她担惊受怕的时候,他同样不好过。
……
宁心逃了。
在七皇子回京,逸辰王松懈之时,宁心急中生智,逃了出去。
她想让七皇子带她回京,奈何还来不及见到七皇子,人就已经离开君城了。
她,被留在了君城。
为了躲避追杀,她不得不藏匿在各个阴暗的角落,求得一线生机。
她脑海里疯狂回想着在王府听到的话:
“王爷对夭夭姑娘,可真是用情至深。”
“此话怎讲?”
“你还不知道呢?先前夭夭姑娘被七皇子掳走,王爷心急如焚,用了一半的兵权才将夭夭姑娘救了回来。”
一半的兵权,那代表什么,宁心比谁都清楚。
为了江夭夭,逸辰王可真是舍得。
她跟在七皇子身边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最后落到逸辰王手中时,他却屁都没有放一个。
更别说护她性命了。
他真的,有在乎过她吗?
对比之下,江夭夭像个宝,她则像根草。
宁心又气又怨,她痛苦,她不安,她焦躁,她怨恨。
这世上,似乎没有一个人对她真心过。
七皇子是骗她的,就连逸辰王,都是骗她的。
宁心怨恨的心,无处依存,她想要报复,无论如何,她都要其他人也尝尝她的苦楚。
终于,她盯上了江夭夭。
她,是逸辰王的软肋,也是一个,十分好拿捏的软肋。
是,江夭夭没害过她,但逸辰王毒打过她。
所以,江夭夭为之付出代价也是应该的。
下定决心之后,宁心开始四处散播江夭夭的身份。
县主家的女儿,一个,异瞳。
“什么,逸辰王府上的那个小瞎子,居然是异瞳?”
“异瞳,可是天降灾星,王爷怎么还养着她?”
“可不是,县主也是,这样一个祸害,当初生下来的时候怎么不掐死?”
众说纷纭,恐慌弥漫开来,君城百姓人心惶惶。
终于,开始有人到逸辰王府求证,说无论如何都要看一眼那小瞎子的眼睛。
若是异瞳,他们就要烧死她。
如若不是异瞳——不是异瞳的话,逸辰王为什么要藏着掖着,死活不让人看?
就连县主也进去插了一脚:“诸位,本官也想杀了这小祸害,奈何被她给逃了,若王府上里的小瞎子,真是那小祸害,本官必定随了你们的愿,烧死那祸害!”
他本来,就不想让江夭夭活着。
县主这一番说辞,赢得了众人的欢呼喝彩。
可逸辰王府,依旧是关闭着,不让任何人进,也没想过,真给人一个交代。
若实在是闹得凶了,逸辰王就会派人驱散众人。
他手上,可是有兵的,寻常人还真不敢跟他硬碰硬。
“逸辰王此举,摆明了是告诉咱们,那灾星就住在他府上!”
“就为了一个灾星,逸辰王想与咱们君城所有老百姓为敌吗?”
“连县主都愿意烧死那灾星,逸辰王凭什么阻拦我们?”
群情激愤。
江瑜看着闹哄哄的群众,眼底闪过不忍:“爹,再这样闹下去,姐姐可能真的会出事,要不,咱们帮帮姐姐吧?”
她和江夭夭同胞而生,她也不愿看着她真的出事。
虽然,她先前是有些怨她的,但真的面临生死抉择时,她还是愿意站在她这边。
县主很气愤:“妇人之仁!那灾星活着一日,君城就不得安宁一日,你若是再替她求情,为父就连你也关起来!”
江瑜面色一白。
这还是县主第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气。
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她看上去风光无限,受人敬重,实则暗地里,她什么都没有。
没有权利,连为自己亲姐姐说一句话的权利都没有。
江瑜终于还是闭上了嘴。
可她想得太多,思想上,也在冲破一些东西。
越是冲破,她就越是揪心,越是焦虑,越是痛苦。
如同鲁迅先生所说,一个火烧的禁闭屋子,里面满是昏睡的人,烧死了也就烧死了,并不觉得痛苦。
但若是有一个清醒过来,清醒的感知着自己被烧死,却又冲不出去,无可奈何,那才是最痛苦的。
江瑜,就是那个清醒过来的人。
终于,她病倒了。
没有人来探望她,就连县主,也都是没来的。
她郁结于心,病得更重了。
这天半夜,一双冰凉柔软的手抚上她的额头,带着关切:
“小瑜,我来看你了。”
是,江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