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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7 章 第 1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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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承志慢慢走进去,一直想象中的男人此刻躺在那里,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他们见面的场景,可唯独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齐承志看着萧若白的遗容,这个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他心中的感觉无法形容,他缓缓的跪下磕头,眼泪滴在地板上。这一刻他真正的感受到死亡,这个每一个人都躲不过的时刻,抬头看着父亲,死亡这个词有了实质的感觉,可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齐书兰走进来,蹲在齐承志身边“不要怪他,他很爱你。”

    “我知道,我从来没怀疑过他们对我的爱,妈,他是怎么死的?”

    齐书兰抚摸着承志的头,不想让他知道太多,少年太容易冲动,有些事情是他们需要做的“他是为了信仰。”

    “信仰?”齐承志对这个词熟悉又陌生,在学校时同学们会时常私下讨论,少年们的志向总是变换的,但不论何时,“信仰”这个词总是挂在嘴边的。可又是陌生的,因为他的“信仰”是模糊不清的。但他无异是更倾向父母的选择的,这也许是一种情感的寄托,他会有意收集延安那边的信息,想从细枝末节中知道他们生活的印记,在信息不断积累的过程中他觉得越来越了解他们,他们的追求,他们的宗旨。

    “父亲是英雄!”

    “你能这样想,他会很欣慰的,每个父亲都想在孩子的心中成为英雄,看来他是成功的。”

    萧若白的葬礼举行的很低调,只有齐书兰夫妇、齐书瑶夫妇以及齐承志来送他,他的骨灰撒在了黄埔江中,这是他多年前便说好的。

    可低调的葬礼却依然被许多人熟知,前来祭奠的人络绎不绝,在之后的许多天里,黄埔江岸被摆放了许多花束,都是前来祭奠的人放的,人们在默默的用这样的方式纪念逝去的英雄,表达对和平的追求,表达对政府的不满。

    齐承志又一次来到黄埔江边,看着摆放的花束,笑着看向远处“父亲,你看到了,时间证明你和母亲所追求的是对的,民心所向便已成功了。”7K妏敩

    齐承志走了,给齐书兰留下一封信去了延安。

    齐书兰看着齐承志留下的信,深深的叹了口气“不愧是萧若白的儿子,你看看吧”。

    齐书兰把书信递给齐书瑶,齐书瑶接过信“妈、小姨: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踏上了前往延安的路程,父亲为他的信仰死了,只留母亲一人在哪里,他们伉俪情深,母亲得到父亲离世的噩耗将会痛彻心扉,我想去找她,陪着她。

    妈、小姨,这些年我时常在想,是什么样的理念、什么样的信仰让千千万万的他们义无反顾、无惧生死,我曾无数次想要去到那个地方,只都没有勇气实施,今日,他给了我勇气,我想去看看。

    妈,小姨,你们不要为我担心,我已长大,要走自己的路了。妈,我爱你,不要为我的离去伤心,也不要担心会失去我,我永远是您的儿子。

    保重,等我回来!

    承志留!”

    齐书瑶看完折上信件,边往外走边对齐书兰道“胡闹,承志太冲动了,兵荒马乱的,他一个孩子,多危险啊,我去找绍辉,让他派人找他回来。”

    齐书兰却拉住她道“不要去,承志自小就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孩子,可拦了他这一次,还能拦第二次?他想去终究会去的。他说的对,萧若白死了,只怕带走了大姐一半的生命,承志去了,大姐也有个心里寄托。再说他也不小了,是个男子汉了,你如他这般大时都要去英国留学了。”

    “可路上兵荒马乱的,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齐书兰却笑道“放心吧,我让平安跟着他呢。”

    齐书瑶惊讶的看着齐书兰“二姐,你知道承志要去找大姐?”

    “怎么能不知道,你这两天在养胎也没过来,萧若白的葬礼过后,承志便经常走神,还拿出地图在上面标了许多路线,都是通往延安的。我不能拦他,你是知道大姐和萧若白的感情的,萧若白死了,估计她的心也死了,可承志去了,大姐便得心便活了,大姐太苦了!”

    齐承志离家出走这件事瞒不住齐家二老,无法,为安慰二老,齐书兰只好联合齐承志学校对二老撒了个善意的谎言,称齐承志因学习优异,被派到美国留学,因他们学校得到的消息迟,美国那边又赶着开学,上海这段时间没去美国的游轮,恰巧香港有一艘,就忙把他送到香港了,没来的及告知家里,是他们的失职。

    齐父看着满脸歉意的老师,忙道“学习好的学生有很多,你们能选中承志,是你们对他的栽培,是他的造化,怎能怪你们,我感谢你们还来不急呢。”

    齐父送走老师,这些天发生的事,他们都以为能瞒的住他,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情,可孩子们不想让他和妻子知道,怕他们伤心,伤了身体,那他就当个糊涂人好了。

    齐父抬头望了望蓝天,鬼子被打走了,可战争却还在继续,百姓还在流离失所,这世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们家什么时候能吃上团圆饭啊!

    齐书君坐在院中,石桌上摆放着一捧干枯的野花,这是一种不知名的野花,开在春天,花色粉红如同一把女子打的油纸伞,花期很长。

    萧若白在时,如果恰好赶上花期总会给她采一捧放在房间里,花香满室,这是他们在这漫天黄土中唯一的浪漫。

    自从得到萧若白的死讯,她如此这般安静的坐在庭院中已经许多天了,她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她知道有许多战友都在担心她。

    这些年他们一直聚少离多,他走的时候说让等他回来,要给她带上海老师傅做的旗袍,他说回来后组织将会给他调整工作,他以后会经常待在她身边陪她,他说......可是他终究失信了。

    齐书君抚摸着干花,这是他走时为她采的,她终于留下听到他死讯后的第一滴眼泪,而后嚎啕大哭“萧若白,你回来,你个骗子!你回来,你回来,你让我等你,我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又失信了,你个骗子......”

    齐书君的哭声传出院外,听到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能哭出来便好,哭出来便好!

    齐书君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多的眼泪,这一次把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她眼中含泪笑着自语“若白,你先走一步,只是万万要在奈何桥上等等我,我们曾经说过的,如果有一人先牺牲,另一个人便要替死去的人活着继续前行,继续奋斗。如今你死了,我便替你活着,替你完成我们未完成的事业,替你看前程似锦之中华,等到了下面,我会告诉你我们为之奋斗一生的信仰结出了多么蜜甜的果实。你等我,你要等我......”

    这条路终究是难走的,可难走也要走。擦干眼泪,她以后不会再为他哭泣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齐书君把所有属于萧若白的衣物整齐的叠放在行李箱中,看着合上的箱子,终她余生直到她生命的终结都不会再打开了,这些东西在她死后会随她化为灰烬。

    这般不是绝情,不是不爱,而是情到骨髓之时,对活着的人睹物思人是何等的痛苦,她还有许多未完之事,沉溺在悲伤中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萧若白所想要看到的,他们爱的深沉。

    那天之后,齐书君便又开始以满腹的热情与热爱投入革命工作,一些关系好的友人劝她再休息一段时间,因为她的气色很不好,齐书君笑道“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让我工作吧,否则胡思乱想对我是一种残忍。”

    听到这些话,友人们都是深深的叹口气“好吧,只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都在的。”

    谁都知道萧若白和齐书君的感情有多深,他们郎才女貌,在这里不知羡煞了多少青年男女,可......哎,革命斗争是残酷的,深入其中的他们虽随时都做好了为革命献身的准备,但真正遇到时谁又能无动于衷呢,正因为他们对生命满怀敬畏,他们才更期待胜利的到来,期待和平的到来。

    齐承志独自上路,带出来的钱财在半路便被偷了,之后的路程风餐露宿,吃糠咽菜,是他从来没受过的罪,一路走来,沿途的见闻,让他终于知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并不只是一句古言,才知道他们在学校时了解的所谓战争的苦难是多么的苍白,讨论的时政是多么的浅显,直到亲眼看到,他似乎理解了父母舍亲离乡是为了什么,为了不再受列强的欺辱,为了有尊严的活着,为了不再在自己的国土听到枪炮声,为了饿有食,寒有衣。

    等到延安时,他已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哪里还能看出是齐家那个千娇百宠的少年,可这一路行来,所学到的所感悟到的会是他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齐承志被两个士兵带到一间窑洞,窑洞里除了一张土炕,一个木桌便什么都没有了,简陋的很,如果是没经历着一路苦难的齐家少爷,他定是嫌弃的,可此时,他却觉得奢侈的紧,往土炕上一趟,不过两分钟便沉沉睡去,他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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