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服侍了赵老夫人一辈子,一听这话顿时红了眼眶,说道:“老夫人怎能说这种丧气话,您身子骨向来硬朗,定然是长命百岁之相。”
赵老夫人笑了笑,神色难得柔和了几分,对周嬷嬷道:“我身子如何我还能不清楚吗?到了这个年纪,也没什么看不开的了。”
“老夫人!”周嬷嬷不赞同地看了赵老夫人一眼,坚决道:“您定然能喜乐康健,长命百岁的。”
赵老夫人笑了笑,淡声道:“走吧。”
赵家虽然没落,大夫人又被休弃,成了整个离京城的笑柄。可到底赵中书有官职在身,赵老夫人的夫婿也曾是顺安侯,顺天府的人还是给了她几分薄面,让她去见了姜琬音。
年轻的衙差在前引路,周嬷嬷便扶着赵老夫人跟在身后,这一路走过没有花香扑鼻,只有臭味混杂着血腥气,赵老夫人险些没被这味道熏晕过去。
她这一辈子虽没有大富大贵过,可也未曾来过大牢这种地方,瞧见里面关着的三教九流,便觉心慌,恨不得立刻将姜琬音从大牢之中弄出去。
衙差领着她们二人一直走到最里边的一处牢房,便停了下来。
“人就在里面,赶紧说完赶紧出来啊,别耽搁太久。”衙差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身便走了。
赵老夫人向牢房内看去,只见最里边的角落里铺了干净的稻草,上面蜷缩着一个人。
“琬音?”赵老夫人眼眶瞬间便红了,颤抖着声音唤道。
那蜷缩成一团的人忽然一僵,随即猛地抬起头看了过来。
“外祖母?!”姜琬音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抬手揉了揉眼睛。
姜琬音狼狈极了,被带走的突然,也没来得及收拾打扮,如今更是发钗散乱,粉色的裙摆踩的极脏,脸上也抹了黑灰,活像是街边要饭的乞儿。
“琬音,你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赵老夫人哽咽地盯着姜琬音,急切问道。
姜琬音终于确定眼前的这一幕不是在做梦,连忙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激动万分地抓住栅栏,带着哭腔急声道:“外祖母,您是来救我的是不是?您快带我走,带我回去,我不要待在这里,这里有好多老鼠,好脏好臭。他们都对我很凶,碧桃已经被他们带走刑讯了,我害怕。”
赵老夫人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没瞧见她有外伤,顿时松了口气。
“你别急,外祖母过来便是为了此事。”赵老夫人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又左右瞥了瞥,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可有招供?”
姜琬音连忙摇头,也压低了声音道:“我没有,我不敢说,我听他们说在皇宫纵火行凶是杀头的大罪,我再也不敢了,外祖母,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好不好?”
姜琬音当初放火时当真没想到今日,更没想到不过是烧了一座荒殿便要丢了性命。
她此刻追悔莫及,她可以有千万种手段可以去杀姜荼歌。但前提是,她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赵老夫人心痛地看着她,眸底隐约透露出失望之色,悔恨道:“当初我就不该纵容你母亲,让你们一步步错下去。”
姜琬音此刻哪里还听得进这种话,神色里带着恨意道:“外祖母现在来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若不杀她,来日她也会杀我,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我有什么错?”
赵老夫人看着她这幅疯癫模样,深深叹了口气。忽然便听见一声尖叫在这大牢之中回荡。
姜琬音脸色顿时就变得煞白,她抓紧了栅栏,神色惊恐道:“外祖母,你听到没有,这是碧桃的惨叫,他们要打死她了,下一个就是我,就是我!您快救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我不要!”
姜琬音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温婉模样,她面色惨白,形容狼狈,神色也有些疯癫,赵老夫人瞧着,不禁眉头紧拢,无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周嬷嬷见此,连忙上前一步,靠近姜琬音,低声劝道:“表小姐,你冷静一些,老夫人今日来便是为了此事。”
“你要我怎么冷静?!”姜琬音顿时拔高了嗓音,瞪着周嬷嬷道:“我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周嬷嬷无奈地看了姜琬音一眼,想到赵老夫人为了她奔波,对姜荼歌卑躬屈膝便觉得心底憋着一股怨气无法消散。
她瞧着姜琬音今日这幅模样,便是当真将她救了出来,恐怕她也不会安分守己,此事也不会就此过去。
赵老夫人长叹了一声,沉声道:“在来时我去了一趟丞相府,去见了姜荼歌,如今也只有她才能救你。”
姜琬音顿时怒火中烧,不可置信地瞪着赵老夫人,大声道:“我不稀罕她救我!”
“姜琬音!”赵老夫人顿时冷冷呵斥了一声,眸光阴沉沉地看着姜琬音,厉声道:“你若再这般任性放肆,老身也不会再管你的事!你要是不想跟碧桃一样的下场,便安分些,听我把话说完。”
姜琬音头一次被赵老夫人如此苛责,顿时委屈地撇了撇嘴,一副要哭地模样,小声道:“外祖母……”
赵老夫人冷冷扫了她一眼,姜琬音顿时闭了嘴。
“你听好,你若想从大牢中出来,便只能应承姜荼歌的要求。如若不成,谁也救不了你。”
赵老夫人从未想过姜琬音竟然有胆子在皇宫禁城中纵火行凶。陛下命人将她抓进了顺天府,已然是法外开恩,且又没有点明,便说明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
可此事由谁出面最为合适?除了姜荼歌,别无他人了。她是苦主,魏国公府又名望甚高,出了位中宫皇后。无论如何,陛下也会卖魏国公府几分薄面,由姜荼歌出面便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其实今日来时,她也设想过若是姜荼歌不答应她该如何做,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不想用极端的办法。
“外祖母,我不想求她。”姜琬音委屈地咬了咬唇,满脸的不甘。
她自幼便处处不及姜荼歌,如今要让她低头求她,她是怎么也不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