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寂静。
并非不敢说话,而是不屑搭腔。
乐理,在六艺中属于最次要的地位。
毕竟乐声是用来取悦人的东西,可在座的人都是被取悦的一方,只需略懂就行,不必精通。
故谁都没有搭理师白的打算,任他一直弯着腰,维持谦卑的姿势。
江晚棠知道这会儿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可想到他前世鞠躬尽瘁,想到他尸埋异乡,她就心里梗得慌,正要起身上前去将他扶起,却先有人出了声。
七皇子萧景轩懒洋洋,又高高在上地开口说道:“既是大司乐,想必精通音律,奏一曲来听听。”
宫中乐师的存在,就是为了给贵人唱曲儿,师白立刻应“是”。他甚至不敢落座,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弹奏起来。
音起的刹那,仿佛有微风拂面而过,带着初雨的凉意,洗涤世间一切尘埃,令听者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感受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春景。
走马摇铃,游鱼戏水,明月过松间。
一曲奏毕,余音仍旧绕梁,江晚棠率先拍手叫好。七皇子萧景轩瞥她一眼,无声轻嗤,随即象征性地鼓了鼓掌。
毕竟,乐师弹得确实不错。
小小的风波过去,师白开始授课,江晚棠对乐器并没什么兴趣,可有可无地听着,心中悄悄盘算提前拉拢师白的方法。
师白警惕心重,她是迂回点好,还是直白坦言好呢?
终于熬到下学,师白抱琴欲走,江晚棠立刻就要跟过去。
手腕忽地一痛,她转眼,对上萧瑾言黑如宝石的双眸。有那么一刹那,她似乎瞧见他眸底暗藏无数锋芒,但很快又恢复天真的模样。
“殿下,”见他不吭声,她试图抽回手:“我想去……嗯,方便一下。”
萧瑾言抿唇,手上的力道不减反重。
眼见师白走远,江晚棠有些恼,欲甩开他,但最终还是反握住他的手:“殿下,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瑾言垂眼,用鸦羽般的睫毛,掩去眸底的浓浓郁色。
他的姑娘,似乎格外关于刚刚的乐师,尤其是在乐师现身的时候,她差点看直了眼。
那乐师明明长得也不怎么样,比起他可差远了!不就会弹个琴?他也会啊,而且弹得比小白脸乐师更好!
萧瑾言心里怒意翻涌,一时只恨不得拿个锁链将她锁在身边,让她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可终究也就想想,他太了解她,若是他当真这样做了,只怕这辈子都别再想得到她。
哪怕是有婚约束缚也一样!
这般想着,他以惊人的自制力控制好情绪,摇摇头,松开了手。
“殿下,我带你去找刘公公。”比起师白,还是讨好大腿更重要些。江晚棠反握住他的手,牵着他向外走。
刘福果然已经侯在外面,她便把萧瑾言交过去,然后快步转身。
尽管耽搁了一会,可她有用余光留意师白离开的方向,这会儿去追还来得及。果然,没多远她就在平整的甬道里瞧见那抹熟悉的白影。
她没有打招呼,更没有隐藏脚步声,警惕如师白,很快就发现她。回头与她对视一眼,他脚下一顿,拐了个方向,停在一处荒僻的宫殿。
江晚棠跟过去。
师白拱手作揖,眸中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问世子爷安。”
“乐正不必惊慌,”江晚棠还了一礼:“我没有恶意,只是今日见到你,让我忆起一个故人,特来问一句……不知乐正可曾认识一个名为春杏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