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莫急,不妨听听这交易为何,再做打算。”
梁钰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
“现如今殿下虽有十万大军,却无粮草供应,便是此时上书朝廷,这粮草短时内也无法抵达边关,更何况朝中还有人针对王爷,若是从中作梗,粮草便遥遥无期,故而这场仗在昨日运粮队被毁之际,便已定下了结局。”
梁钰虽然不愿承认,但燕南说的是事实。
“我明白,殿下心中不甘,故而在昨日得知粮草被毁后,向蒿城发动了进攻,只可惜被我洞察先机,殿下不得不无功而返。”
梁钰的脸色变得紫涨,眼中的情绪有愤怒有羞愧,还藏着难以掩藏的欣赏。
“殿下,如今韩城中的粮草应也所剩无几吧,若我故技重施,韩城能撑多久?”
燕南神色淡淡,语气平缓,说出的话却让梁钰的眼神骤变,他自然明白燕南口中的故技重施是何意。
“便是所剩不多,也能撑上些时日,到底谁能拿下谁的城,尚未可知。”
燕南笑了笑,道:“殿下,你莫不是忘了,我楚国援军已到,且粮草充足,如今更是上下一心,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若两军开战,谁的胜算大,殿下应当心知肚明。”
梁钰沉默,燕南说的没错,其实早在运粮官被林家掌控,这场仗便已注定了结局。他看着燕南,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殿下,我在边关十载,深知边关将士之苦,也明白边关百姓之期望,他们无非是想求个平安。故而今日我冒险前来,便是想与殿下握手言和。”
“握手言和?”梁钰看看燕南身后蒿城的方向,道:“你莫不是忘了,你身后的蒿、苍二城,本是我梁国之领土。”
“殿下莫不是也忘了,楚、梁两国原本是一家。”
梁钰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殿下,时辰已然不早,我索性直言,苍、蒿二城如今已在我楚国辖下,断不可能归还。殿下若是想开战,我便奉陪到底,说不准韩城也会成为第二个蒿城。到时,我又是大功一件,而殿下的声望便会一落千丈,那太子之位恐离殿下愈来愈远。”
“若如今我不战而退,定会遭人唾骂,又有何不同?”
“若殿下肯退军,我便将昨日林基派人送来的密信交与殿下,那么殿下便有了应对的借口,若是运作得当,甚至能一举将林家拿下,到时殿下没了阻碍,想要太子之位,还不是轻而易举。”
梁钰的眼睛一亮,燕南所说确实是如今唯一的破局之法,道:“你此言可当真?”
“殿下,我向来一言九鼎。”
梁钰想了想,道:“那密信可曾署名?”
燕南摇摇头,道:“未曾署名。”
梁钰的眉头皱起,道:“既未曾署名,我要密信有何用?”
“虽未曾署名,却有笔迹可对照,既已知对方是谁,想要从中对照笔迹,找出此人并不难。”
梁钰闻言点了点头,道:“可单凭一封密信,太单薄了些。”
“殿下未曾发现?”燕南的眼底浮现诧异之色。
梁钰一怔,茫然地问道:“发现何事?”
“殿下便未曾发现运粮队有何不妥?”燕南提醒道。
“运粮队有何不妥?”
燕南看着梁钰一阵无语,好半晌才说道:“十万大军的粮草,大约有多少,殿下心中可有数?”
经燕南一提醒,梁钰在一阵怔忪后,终于想到了不对劲,道:“粮车数量不对!”
“不止这些。那么多粮食,押送之人却只有区区百人,这明显不对。更何况……”燕南停顿了停顿,道:“若我推测不错,那车上装的并非粮食。”
“并非粮食?”梁钰闻言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车辙。车上装着满满一车的粮食,车轮留下的印记却不深,这明显不符合常理。还有,在火种碰到粮袋后,瞬间燃起大火,几乎没有烟气,这也不对。故而我推测,车上并非粮草。”
“原来如此!”梁钰并非庸人,只是被愤怒遮住了双眼,经燕南一提醒,便明白了过来,道:“十万大军的粮草,他们也想吞下,真真是可恨,可恨至极!”
“林基很聪明,射箭向我们传信,利用我们毁去假粮车,这样不止能让殿下兵败而归,还能吞下这么多的粮食,一石二鸟。”
“只可惜他再聪明也不如你。”梁钰想通一切,不由赞叹道:“燕南啊燕南,有你这样的敌人,真是令人胆寒!”
燕南将计就计,如林基所愿毁了假粮草,在他得意之际,一箭将其射杀,再嫁祸给梁钰,让林家和梁钰的仇结的更深,绝无缓和的可能,这样便能让梁国内讧,短时间内无暇顾及边关,苍、蒿二城便能安枕无忧。
燕南这一手,明显是打了梁钰一巴掌,又给他一个甜枣吃。
燕南清楚梁钰已经想通一切,笑着说道:“殿下,我还是那句话,我深知边关将士和百姓之苦,只望边关能太平,不做他想。”
梁钰看着燕南,郑重地说道:“燕南,若我当上皇帝,若你还在世,我便不会再动一兵一卒。”
燕南一怔,随即灿然一笑,道:“多谢殿下抬举,燕南感激不尽。”
梁钰之所以这般说,完全是被燕南的智谋折服,深知燕南是个可怕的对手。能让对手做出此等承诺,燕南也是有些出乎意料,心中也难免骄傲了一下。
“殿下,待大军退回韩城,燕南定让人将密信奉上。”
“好,那便一言为定!”
燕南拱拱手,道:“既如此,燕南告退,但愿后会无期。”
梁钰的心一揪,深吸一口气,拱手说道:“但愿后会无期。”
燕南没有多言,调转马头,和方子恒一起疾驰而去。
郁南纵马来到梁钰身前,皱着眉头说道:“王爷,我们便这样放他们扬长而去?”
“你想如何?”梁钰依旧看着燕南远去的背影,道:“你以为她敢只带一名侍卫,来梁国大军驻地,便毫无准备?”
“标下以为广平王被传的神乎其神,有些名过其实。”
梁钰转头看向郁南,道:“名过其实?若你知晓她此行的目的,便不会有此言语。还有,别看她身材瘦弱,她若想杀你,有一百种方法。”
“是,标下受教。”郁南虽然如此说,眼神里却满是不服气。
梁钰不以为意,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