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熄灭,燕南爬上软塌，侧身看着窗外的月光思绪百转，她不是不怕楚萧事后算账,毕竟他是皇亲贵胄，拥有高高在上的地位，如今一再在她手里吃瘪，心中难免记恨。只是她的身份曝光,若不够强硬,只怕以后会被他牵着鼻子走,不如豁出去，对他形成压制，让他产生忌惮，这样他对她动手也会思虑再三，那她便有翻身的机会。
听着不远处平稳的呼吸声,楚萧转身看了过去,之前的三日两人同床共枕,燕南没有丝毫避讳，可今日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后,她却选择了睡软塌,明显是不想对今日之事负责,负责……
想到这儿，楚萧不禁一阵怔忪，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这么想，明明这个女人强悍又霸道，还心狠手辣,没有丝毫女儿家的温柔体贴,为何他面对她的不在意和疏远时,心里那般不是滋味。
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怀揣着各自的心思，直到三更时分才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燕南便早早起身，叮嘱刘强守住院子，带着张豹再次去往别院，路线已经熟记于心，她也不必再折磨自己，和张豹一人一骑，不急不缓的走着。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郊外的别院，这次燕南看清了周遭的环境，这是平城东郊的一处别院，别院四周并无人家，只有两里外的地方有个村落，真真正正地独门独户。宅子附近种植了不少柳树，还挖了一处荷塘，只是现在这季节，荷塘里空无一物。
燕南将马匹交给门口的家丁，抬脚就进了别院，问道：“老爷现在何处？”
随侍的家丁连忙答道：“回少爷，老爷此时正和夫人用饭。”
“带路，正好我早上也没吃饱。”
燕南事后试探性地问过张豹，之前琉璃带她去的，确实是柳素素住过的院子，只是因为久病，王耀觉得是风水的问题，便让她搬到了隔壁的院子，所以琉璃才会明目张胆地带着燕南去那个院子，别说燕南对别院完全陌生，就算真的王坤也定会被算计，所以这次燕南让家丁带路，说的是理直气壮。
“是，少爷。”
家丁应声，头前带路，燕南和张豹紧随其后。
来到院门前，燕南看了看，门上也没有牌匾，这若是不熟悉的，还真难免进错了院子。
家丁在院门前顿住脚步，侧身站在一旁，燕南抬脚迈过门槛走了进去，她刚进门就有丫鬟迎了过来。
丫鬟微微福了福身，道：“奴婢见过少爷，夫人正和老爷用早饭，知道您过来特意让奴婢过来迎。”
燕南淡淡应声，跟在丫鬟身后走向正房。
走进房间闻到的不是饭香味，而是淡淡的药味，可见柳素素这段日子是真的缠绵病榻。
房间里布置的很素，除了应有的家具，和零星几个瓷瓶作为装饰，真没其他摆设，和这宅子的置景和规模完全不相称。
王耀和柳素素正坐在桌前吃饭，见燕南进来，王耀抬头看了过来，道：“坤儿来了。”
柳素素则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淡漠的模样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她儿子，只是个陌生人。
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燕南行礼道：“见过父亲、母亲。”
柳素素再次抬头，看向燕南的眼神有些惊讶。
王耀笑着说道：“早饭吃了么？”
燕南径直坐到了王耀的下首，道：“早饭吃的匆忙，没怎么吃饱，今日便陪父亲母亲再吃一些。”
丫鬟拿了副新碗筷，放到燕南的身前。
王耀看看燕南，又看看柳素素，道：“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柳素素没说话，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孩儿常年在山上，难得回来，不能侍候在父亲母亲身边，是孩儿的不对，以后孩儿定多多过来探望母亲。”燕南见状出声给了王耀一个台阶下，可看王耀的表情似是已经习以为常。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你娘这段时间一直病着，我又公务缠身，不能时时陪伴，有你在，我也放心些。”
柳素素开口说道：“我喜清静，你们该忙什么，便忙什么，有这些下人照顾便可。”
“素素，你已缠绵病榻半月有余，可病情依旧不见起色，这别院又离平城甚远，我实在放心不下，还是让坤儿陪你两日吧。”向来心狠手辣的王耀在柳素素面前，似是换了一个人，即便柳素素对他不假辞色，他一样如珠似宝的宠着。
“你们不来，那些人便不会来扰我清静。”
燕南夹菜的手一顿，眼神暗了暗，道：“母亲，扰了您的清静是孩儿的错，孩儿以后定多加注意，不会再让人有可趁之机。”
柳素素抬头看向燕南，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低头喝着碗里的燕窝粥。
王耀的反应却和柳素素完全不同，他微笑地看着燕南，总觉得这次从山上回来，他长进了许多。随即想想府里的传言，王耀倒也释然不少，之前太过宠他，以致于宠的他无法无天，做事没有分寸。这次让王占取代了他的位置，让他有了危机感，再加上自己对刘氏的重视，让他醒悟他并不是王家的唯一继承人，若是再不努力上进，他终将会被取代。他这样的转变，让王耀感到欣慰。
三人没再说话，安静地吃完早饭，其间柳素素时不时地看燕南一眼，让燕南心生疑窦，唯恐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让她起了疑心。
燕南出声转移注意力，道：“父亲，琉璃现在何处？”
王耀并未回答燕南，而是看向柳素素，温声说道：“素素，你好生歇着，我们去办点事。”
柳素素抬头看了燕南一眼，淡淡地说道：“既然涉及我的丫鬟，那我也来听一听吧。”
王耀怔了怔，显然有些意外，倒也没有反对，道：“也好。来人，把琉璃带过来。”
王顺应声，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押着琉璃进了门。
短短一夜的时间，昨日还娇俏可人的琉璃，如今异常狼狈。头发散乱，脸颊红肿，尤其是脖颈间五个紫色的指印尤为显眼。她惊恐地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求饶道：“老爷饶命，少爷饶命，奴婢知错！夫人，您向来心善，求您救救奴婢。”
王耀看向燕南，道：“坤儿，今日便由你来做主，我和素素只是旁听。”
“是，父亲。”燕南看向琉璃，冷冷地威胁道：“琉璃，你也听到了，今日由我做主，你要想活命，便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若有半句谎言，我便让人把你卖进最下等的窑子，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不要，少爷不要！奴婢保证老实回话，绝无半句假话！”琉璃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
燕南直截了当地问道：“是谁指使你算计我？”
“是……是杨姨娘，杨姨娘和孙姨娘向来不和，她想趁此机会毁了孙姨娘的清白。少爷，奴婢错了，奴婢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少爷饶了奴婢吧。”和昨日一样的说辞。
燕南冷笑，道：“那你说一说，杨姨娘是怎么收买的你，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算计本少爷？”
琉璃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可僵硬的身体暴露了她的紧张，道：“杨姨娘得知最近孙……孙姨娘和夫人走的比较近，心中嫉恨，便给了奴婢二百两银子，收买了奴婢，让奴婢找机会陷害孙姨娘。昨日孙姨娘和少爷前后脚来了别院，奴婢以为机会来了，就想出了这个主意，没成想少爷如此机警，很快便识破了奴婢的伎俩……少爷，看在未铸成大错的份上，您就饶了奴婢吧。”
“好啊，本少爷不在府中日久，竟有人敢把我当成傻子来糊弄。来人，拖出去打，打到她肯说实话为止。”
燕南的话音一落，门口的王顺便带着人走了进来。
琉璃一看，慌忙说道：“少爷，奴婢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句假话。少爷，您说过，只要奴婢说实话，您就饶过奴婢。”
王顺才不管琉璃说了什么，吩咐道：“拖下去。”
琉璃被吓得脸色惨白，道：“少爷，少爷，您不能言而无信，奴婢说的句句属实！”
“等等。”燕南出声拦住家丁，冷笑着说道：“今日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家丁闻言顿住脚步，将琉璃扔在了地上。
不等琉璃松口气，燕南出声说道：“你说见我和孙姨娘前后脚的来到别院，才想出了这个计策，对吗？”
琉璃有一瞬间的犹疑，随即点点头，说：“是。”
“昨日你曾说除了在那杯茶中下了药以外，还在桌上的香炉中下了药，那香炉在我进院子后，就一直点着，那时孙姨娘和父亲还未来到别院，你是如何未卜先知的？”
“是……是杨姨娘得知今日孙姨娘会来别院，派人知会奴婢，所以奴婢才能提前得知。”
“胡说！”脚步声响起，一名年轻妇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燕南抬头打量了打量，妇人身上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头上戴着几株绒花，五官虽不如柳素素惊艳，却十分耐看，尤其是她温婉的气质最为出众。
孙梅走到堂前，朝着几人微微福身，道：“孙氏见过老爷、少爷、柳姐姐。”
王耀摆摆手，道：“起身吧。”
“谢老爷。”孙梅直起身子，转身看向琉璃，道：“老爷，琉璃撒谎！妾身昨日并未打算前来别院，只是去给老爷请安时，听说柳姐姐的身子迟迟未见好，才临时起意过来探望，又如何提前知会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