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边回忆，边根据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慢慢叙述。
“我们一进门，她就在凶，说我们弄湿了她的床，然后……”
潘春花耐心引导，“要说起来，阿妈也有错，是阿妈跟她吵架了，另一个云莲姨也参与去指责，然后玲玲姐很生气，而你刚好把水滴到了她脸上，她在挥手时，不小心弄坏了你的画。对不对？”
林小满点点头，慢慢明白过来，“所以，最坏的人，是弄湿了我们的床，让我们没地方睡觉，还把画给弄湿了...”
“对喽。”潘春花很欣慰，小满天资聪颖，善于思考，稍作引导，就能领悟。
“可是，可是...她还在我们刚来的时候，把我们的东西都扔出去了，她还凶阿妈...”
潘春花无奈一笑，没想到小满这记性这么好，这些细枝末节的事都记得那么清楚，但记仇不记恩，不是好习惯。
“可她是不是还告诉阿妈衣料在哪里领，还给阿妈送药绑手呢？”
林小满点点头，这些她都记得，可她就是不能忍受有人欺负阿妈。
“所以，你玲玲姐，心不坏，就是嘴笨。那既然她嘴笨的话，我们的聪明小嘴，是不是要让让小笨嘴呀？”
“而且呀，这几天，你玲玲姐还帮了阿妈好大一个忙，我们要好好谢谢她。”
潘春花循循善诱，引导着林小满，去树立正确的观念。
林小满认真地听讲着，“阿妈，我想起来了，玲玲姐也帮我凶过她们！”
潘春花疑惑，林小满滔滔不绝地讲起了那天中午在食堂被蔡云莲等人拉着问东扯西时的事。
“阿妈，我那时候只是觉得她在凶，我现在懂了，原来她在帮我。”林小满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潘春花欣慰笑着，“现在知道也不晚，下次见到玲玲姐该怎么做，知道了吗？”
“嗯！”林小满重重点头，“阿妈，我还懂得了一个道理，脾气臭的人，嘴又笨又凶的人，也不一定是坏人。”
“对喽！”潘春花点了一句，“有些人，嘴上说得好听，但并不会去做。但有些人，说不来好听话，但会真心实意去做。就像你外公、你玲玲姐他们，嘴巴硬得跟刀子似的，但那心啊像刚出炉的热豆腐一样，又软又暖。”
“所以呢，我们看人，不是要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潘春花做了句总结，就打算收掉这个话题。却不料机灵的林小满，脑瓜子转得极快，立马举一反三了。
“噢！我明白了，就像隔壁陈婶、云莲姨她们，看起来嘴巴像吃了糖一样，说得又响又亮，但都不做。”
潘春花手一滑，轻咳了一声，“快吃，饭要凉了。”
……
宿舍床铺上，林小满轻声问：“阿妈，我们今天不赶工吗？”
“嗯，快睡吧。”潘春花替林小满掖好被角，正是那床不知谁塞在大篮筐里的厚棉被，比她们原先那床薄被暖和很多。
等林小满睡着，潘春花才盘算起明早的事。
她打量了一眼蔡云莲的床铺，果然不在，看来那位常常把“踩那么快有什么用”的蔡云莲，今晚要在车间奋发向上了。
这些天，她有格外留意过榜上前几名的大致速度，估量着她们一天的极限出产量，也趁半夜在车间赶工时，研究过她们每个人的针脚手法。
所以，按照她的估算，即使她们赶一夜的工，也只是后几名内部的竞争，影响不到她们一、二名的位置。
只是，这几天，蔡云莲的日产量跳着名次往上串，又多了个刘清香的变数，可能有点风险。
这场赛，她必须赢。不止为了奖金，更为了让暗中捣鬼的人看看，在实力面前，小偷小摸的小动作，不成气候。
潘春花心里藏着事，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半睡半醒间，感觉到有人静悄悄地推门进来，她估摸着是蔡云莲回来了。
她闭着眼继续休憩，等蔡云莲上床熟睡后，才慢慢睁开眼。
潘春花蹑手蹑脚地下床，轻拍了拍章玲玲的肩膀，两个人一起悄悄出门了。
“你还真能折腾。”章玲玲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
潘春花毫不介意，笑着推着章玲玲的背，往车间走，“看在大钞的面子上。”
“不然，万一你在心里暗骂我，明明是你叫我减速，自己却半夜偷偷去赶工，可怎么办？”潘春花自从认定了章玲玲是朋友后，跟她说话时就越来越会开玩笑。
“我还真会。”章玲玲傲娇地哼了一声，“我这人，最是争强好胜，凡事争第一。”
“很巧，我也是。”潘春花笑着应和。
她们俩，望着凌晨四点半的天，加快了步伐，直奔车间，争气去！
……
众人期待的一刻，终于来临。
许美秋在统计最后的总数据，逐一登记。
大家围成好几层半圈，一双双眼睛，都紧紧地黏在大榜上，关注着一个个累加的数据，变换的名次，甚至有人紧张到屏住了呼吸。
就连林小满，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左右摇摆着身子，想要挤到前排去看得更清楚。
唯独潘春花，气定神闲地等待着结果。
她看着许美秋从下往上，登记着名次，十、九、八、七...
到第三名时，是蔡云莲。而潘春花和章玲玲的数量，一样多，都刚好高出了蔡云莲十件。
大家纷纷向蔡云莲道喜，但唯独蔡云莲的脸色暗沉得能拧出墨汁来，还有站在一旁的刘清香，一脸难以置信，嘴里似乎还在低声嘀咕着“怎么会...”
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潘春花，抬头望着大榜上的两人并列第一，扬了扬嘴角。
“美秋姐。”蔡云莲突然出声。
“怎么了？”许美秋心情颇好，连语气都变得温柔。
“我这好像弄错了。”
就在此时，许美秋看到马多金和周大志走进了车间，她转过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蔡云莲真是事多，早不说晚不说，偏在这关键时刻提这话，那不就变成她工作失职，统计出错了吗！
蔡云莲向来会做人，自知刚才说得冲动唐突了些，连忙开口找补，“都怪我赶工赶糊涂了，连落了这一摞都没发现。”
说着，蔡云莲转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从缝纫机前的布兜底下，掏出了一叠踩好的衣服。
许美秋脸色稍霁，客气地笑着：“原来这样啊，藏那么好，确实难发现啊，没事，正统计着呢，来得及。”
蔡云莲连声道谢，递上了手中的衣服，转身时，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许美秋快速清点完，这一叠刚好二十件，累加上原先的数据，直接跃到了第一名，反高出潘春花和章玲玲十件。
这一个转变，出乎大家意料，原本稳居榜首的潘春花，居然被人反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