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越来越临近赛尾，许多工人都自发地延长了工作时间，踩到晚上十点左右才回宿舍。
许美秋也收到马多金的指示，奖金加码翻倍，而且前十名都依次有奖金，并要求她每隔两小时，汇总统计数据，更新一次榜单排名，这刺激得整个车间里的氛围更加紧张了。
整个车间里，热火朝天，每个人都卯足了劲，提着一口气，追前赶后，看到排名往前迈了一步的人，兴奋得更起劲，还想再超越一名，而被挤得落后一名的人，也咬牙奋力追赶。
潘春花两耳不闻闲言碎语，一心埋头踩衣服。
她虽然伤着了手指，速度慢了很多，但她用夜里的时间，把出产量又给生生提上去了，始终稳稳地保持在第一位。
她也不关注榜单上其他人的你追我赶，唯独只留意蔡云莲的。
她发现，昨天一夜之间，蔡云莲的排名突然从第六跳到了第三，仅次于章玲玲和她。
今天就是月底最后一天了，潘春花和章玲玲同时放慢了速度。
许美秋来统计数据时，看着出产量明显下降的两人，不禁皱起了眉，“怎么突然少了一半？”
“踩不动了，不行吗。”章玲玲的声音有些大，语气依然生硬，让许美秋有些下不来台。
潘春花连忙笑着接上，“许主任，不好意思啊，我们连续赶了这么久，手痛得抬不起来，实在有心无力了。”
章玲玲脸色一顿，目光里闪过不易察觉的落寞，却被潘春花捕捉到了。
许美秋也确实目睹了她们俩拼命赶工的辛苦，缓和了脸色，“行吧，那休息会，最后一天了，坚持下。”
“好的好的。谢谢许主任。”潘春花目光含笑，少了分怯懦，多了丝从容。
“嗯。”许美秋冷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前，打量了一眼潘春花，总觉得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
许美秋是不住宿舍的，她在临下班前，统计了今天的最后一次数据，更新了榜单。
榜单上前三名的总产量已经十分接近了。潘春花第一，章玲玲第二，蔡云莲第三。
许美秋将榜上有名的人，都纷纷表扬了一番，又说了大篇鼓舞大家作最后冲刺的言论。
最后，她大声宣布，明天早上八点，最后统计一次数据，作为本次比赛的最终成绩，也作为获奖的最终凭证。
那些明确知道自己上榜无望的人，到饭点后，也陆续离开了。
那些即将挤入前十名的人，连饭都顾不上吃，带了干粮，想做最后的冲刺。
而排在前十榜上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提着一股劲儿，稳住现有名次，争取向前一步。
唯独潘春花和章玲玲，破天荒地到早早离开去吃饭了，似乎真的像白天所说，强弩之末，有心无力。
……
食堂里，潘春花带着林小满，慢悠悠地享受着晚饭。
她在离开车间前，特地环视了一眼，剩下在赶工的人，基本都是榜上有名次的，或有希望上榜的人，但唯独一人，刘清香。产量倒数，即使通宵到天明，也不可能赶上第十名，却饭都顾不上吃，拼命埋头赶。
潘春花思索着，不禁暗笑，一抬头，就看到了刚打完饭在找座位的章玲玲。
“这里。”潘春花招了招手。
章玲玲望着坐得满满当当的食堂，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了潘春花对面的位置坐下。
林小满见章玲玲来了，赌气低着头，安静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粒。
潘春花抚了抚林小满的头，无奈地笑笑，这小小年纪气性倒挺大，这么多天了，还记着呢。
只是，她这几天忙着比赛和捉虫的事，还顾不上跟小满解释如何分辨表面与本质。
“不好意思啊。”潘春花带着歉意，替林小满的气性，向章玲玲道歉。
“没事，我的脾气更臭。”章玲玲自嘲，难得扬了扬嘴角。
“难得你也知道。”潘春花笑着顺嘴打趣了一句。
章玲玲耳根微红，岔开了话题，“戏结束了？”
“还没。”
“那你还让我坐这。”章玲玲记得，潘春花那晚跟她说，希望她能配合着演一场水火不容的戏。这几天也有各种流言蜚语，在传她为了拖慢对手进度，恶意使尽手段。
“她们正忙着赶超使绊子呢，哪还有功夫，来食堂监视我们吃饭。”潘春花悠哉地嚼着嘴里的米饭，好几天没踏实地吃顿饭了，慢慢吃，真舒坦。
“行吧。”章玲玲也低头吃饭。
“不过，难为你了，被闲言碎语泼了一身脏水。”潘春花眼有愧意。
“就凭她们？”章玲玲不屑地嗤笑，“我身上干干净净的，湿不了。”
章玲玲提筷，想夹豆子，手微抖，夹不稳，夹了几次都滑落了。
潘春花突然想起来，她在跟许美秋谎称手痛得抬不起来时，章玲玲的神色闪过落寞。
“你手痛，还是有旧伤？”潘春花关切询问。
“要是...”潘春花话未说完，就见章玲玲脸色一冷，把筷子重重一放，就端着饭碗走了。
潘春花担忧地看着章玲玲的背影，懊悔自己是不是多嘴撕揭人家的伤疤了。
“阿妈，她就是脾气臭！”林小满见章玲玲走了，才肯抬起头来。
“小满，不可以没礼貌。”
“本来就是，她每天就凶巴巴的，还坏！”林小满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潘春花知道，小孩子的是非好坏观念很是泾渭分明，可大人的世界里，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之分。
“小满，凶巴巴的人，就一定坏吗？”
林小满刚想点头，又摇了摇头，“外公凶巴巴的，但他对小满好，不坏。”
“那怎么玲玲姐凶，就坏了？”
“她...她撕坏了我的画。”林小满想起全家福，依然十分难过。
“可她已经主动向你道歉了。而且，她的确不是故意的。事情是分起因和结果的，我们仔细回忆一下，那天从头到尾，事情都是怎么发生的呢？”
林小满陷入了回忆，这也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直面画已损毁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