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焕颜非要等他办完了正事儿一块儿回王府，傅孤寒也不跟她争，把人送去了偏殿，又留下林昭在门外守着，以防万一，交代了几句，才又提步出门，往清风殿的正殿方向踱步过去。
进门那会儿，傅知远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傅孤寒虽然远远地站在门口的方向，却也能够看真切傅知远写满整张脸的茫然。
是因为……柳焕颜？
他没见过这样的傅知远。
事实上傅知远与他的年纪差不了几岁。
再加上傅知远算是先帝头一个长成的皇孙，小的时候也会经常把他抱去宫里小住。
小时候傅知远很乖巧，而且他生的更像他母妃多一些，眉眼间尽是柔婉，皮肤也白。
先帝很喜欢他的小模样，每次见了他心情总是极好的。
傅知远长大一些的时候，大概会发觉了自己小模样讨人喜欢，就越发学的乖顺，也就是后来外人眼中所看到的所谓儒雅做派。
其实现而今回想起来，傅知远他从还很小的时候，就实在是个心机深沉的孩子。
那并不是吴皇后教的。
吴皇后嫁入皇家时才不过十七岁，在傅孤寒的记忆里，彼时的吴皇后高贵典雅，娴静温柔，确实是个堪为天下母的女人。
她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柔婉，实在不像是京中贵女，倒更像是江南水乡走出来的娇俏千金。
是以傅知远耳濡目染所学到的这些手段，无非还是永安帝言传身教，潜移默化之中影响了傅知远罢了。
傅孤寒沉了沉面色，往侧旁官帽椅坐了过去。
傅知远像是至此才猛然回过神来，他抬眼，一眼瞧见是傅孤寒，神色也跟着冷了三分。
傅孤寒抬手捏着眉骨，始终不发一言。
“你是来耀武扬威的吗？”
傅孤寒闻言才眯起眼来，须臾斜扫过去。
那样扫量的一眼，实在算不上是正眼瞧人，不屑一顾写在了整张脸上，也刺痛了傅知远的胸口。
“你认为，时至今日，我有什么要炫耀的吗？亦或者，你配吗？”
他大抵是不配的。
成王败寇，傅知远明白。
从东宫幽闭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一败涂地。
或者说，其实从他没能毒杀天子，嫁祸傅孤寒起，就已经输了。
母后说他还有机会，让他再等一等，别心急。
粉饰太平也要人家肯啊。
傅孤寒这样的性子，年轻时候恣意潇洒，是有些睚眦必报在身上的。
经历一场磨难后，自然是学着韬光养晦不假，可是他也实实在在的掌权了长达七年之久，从前的那些心思，免不了又被翻腾起来的。
就算不会立时对他出手报复，可难道真的就会这样轻易放过吗？
但是没办法，他不得不听母后的。
他虽然身为太子，然则势弱单薄，很多事情，都还要依靠着中宫权柄来帮他支撑着。
若是没有中宫扶持，他甚至都可能走不到今天。
废王起事，他想过进宫去见一见母后，可还没能成，就已经弄成眼下这副样子……
傅知远有些飘远的思绪蓦然拉了回来：“成王败寇，是你赢了，配不配的，你倒也不必来羞辱我。”
他突然嗤了声：“皇叔处心积虑，又把云姬安排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从前倒也好意思大言不惭，说自己从无二心。难道争名夺利，是一夜之间生出的心思吗？还有焕颜——”
提起柳焕颜，傅知远还是觉得胸口隐隐发疼，是以他神情晦涩起来：“皇叔是真心爱她的吗？只怕未必。凭你的性情和手腕，我身边放着一个云姬，那张脸像极了谁，你难道不知？你能够隐忍不发，所谓的喜爱，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