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祸害吗？
柳焕颜觉得必然不是的。
都说摄政王无心，她怎么也不可能这样认为。
傅孤寒总在看轻自己。
明明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偏偏总在做这样的事，没由来让人心疼。
或许那些看似强大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最卑微不肯见人，又最是放不下的过去，才是最真实，也最招人心疼的所在。
就像是傅孤寒，也像是她自己。
柳焕颜的目光下意识柔婉许多。
傅孤寒把那样的眼神收入眼中，非但不似往日那般脸上挂了笑意，反而眉心一沉：“你觉得我可怜？”
柳焕颜闻言一怔。
她倒差点忘了。
强者最不能容忍的是怜悯，因为他们从来都不需要。
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那些可笑的自尊心，却从来都是最不容任何人践踏的，是任何人。
于是柳焕颜摇头：“我为什么要可怜你？可怜你出身皇族，生来锦衣玉食？还是可怜你日渐长成之后大权在握，权掌天下？生杀予夺，这是谁都想要的权力，你有什么好被人可怜的呢？”
她挑眉，后来哦了一声，根本就没有给傅孤寒开口的机会：“想说你年幼弑杀亲母，为世人所不容，皇族容不下你？可是长公主殿下不是力排众议，用她无上的尊荣和权力保下了你吗？所以你看，就算世人都认为你禽兽不如，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事，都还有那么一个人，始终没有放弃你。绝境之中那最后一丝光明，只要还在，就总有希望，而王爷你，从小到大，直到现在，那束光从未熄灭，你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我为什么要可怜你？”
这样的话，从来也没有人跟他说过。
傅孤寒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是谩骂和羞辱。
等到他大权在握后，没有人再敢谩骂羞辱他，但那不代表他们真的认为，他无错也无罪，哪怕天子澄清，他们依旧认为，那件事情是他做的。
傅孤寒眉心微动，柳焕颜已经又开过口：“况且我曾说过，想是王爷忘了。”
“什么？”
柳焕颜敛去脸上笑意，定定然望向他：“世人所闻非所见，既非所见，便一定为实吗？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样，那红墙碧瓦下又隐藏着怎么样的过往，是肮脏的，不见天日的，在人心鬼蜮复杂之处，谁又说得清楚呢？你说呢，王爷。”
她是信任他的。
这种信任没由来。
柳焕颜在别的事情上其实对他还是有诸多防备，戒心甚重，那不是针对他，而是对所有人她都这个样子。
唯独在这件事上，她信任他。
他怎么会忘了。
傅孤寒真正对她另眼看待，想要认认真真去了解一个姑娘，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她实在是太特殊了。
自那件事后，他便再也不信命。
皇姐把他带走，从小养在身边，教导他的也是不信命。
天命是什么？老天爷什么也决定不了，只有自己握着的，才是最真实的。
可是只有柳焕颜，他不这样想——
傅孤寒甚至不止一次想过，柳焕颜就是上天派给他的救赎。
如果她不是，又怎么会这样宽容的包容了他的过往，无条件的在这件事情上相信他是清白的呢？
傅孤寒心念大动：“你……”
可是他开口第一个字，声音居然有些许哽咽。
柳焕颜心道坏了。
她大抵是戏演过了头，只想着如何弥补方才不经意间伤害了的傅孤寒的自尊心，却没想到她说得多了，他居然还感动了。
他？傅孤寒？
这真是人间奇闻。
柳焕颜只好硬着头皮打断：“我说这些也没什么，不过是我自己经历过一些，才有今天这番话，王爷不要为此想杀了我灭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