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长安都知道太子殿下纳的新良娣不招待见,虽然不是正妻,可毕竟是东宫第一位高品阶的女眷,同常礼一般大婚第二日也是要去宫里拜见陛下皇后的。那位居于甘露殿的陛下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叫人免了,皇后还做了些表面功夫,称自己病了,如此拖到了第三日,温言跟萧景和才往清宁殿去。
认识许久,这还是头一次萧景和在前面走,温言亦步亦趋的跟着。
萧景和脸上的挠痕不算重,上了些粉给遮的干干净净,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温言是个泼妇,动不动就上手。
想想昨晚人生四大得意之时中最是旖旎缱绻的洞房花烛夜是那样度过的,萧景和难受的快要晕厥。
他身形晃了两下,温言从容的上前一步扶住他,朱唇轻启在他耳畔低声道:“我今日给了你面子,敢给我闹什么幺蛾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没错,之所以温言能走在萧景和后面,全然是他据理力争的结果。
“就算是太子妃也得走在我后面!你要是跟我并排走甚至走在我前头,你让满宫城的人怎么看我?”萧景和委屈巴巴的吸了两下鼻子,道:“就,就这一次,给我留点面子。”
温言实在受不住他一边摇着自己胳膊哭得梨花带雨,抬起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眼眶,扫去那即将溢出的眼泪,最后擦在了他身上。
摇了摇头,温言无奈道:“好,我答应你。”
萧景和开心坏了,今日走路都开始飘,被温言警告了这么一句,马上开始嬉皮笑脸:“放心,有我在,定能护你周全。”
虽然知道这句话不会起什么实质作用,温言心中还是忍不住一暖,她退后两步,微微福身道:“殿下当心些,若是不甚摔了,便是妾之罪过。”
说话的同时一群宫人从他们身边过,投去几分艳羡的眼神。
太子殿下好福气啊,纳了个这般温柔美丽的良娣。
萧景和内心几位满足,嘴角忍不住勾起,开心的脚都往上踮了几分。
“阿言快起来,本宫无碍。”
装了一把郎情妾意,得了满宫宫人的注视,两人到清宁殿的时候时辰的确不早了。
温言跟在萧景和后面进去,有意收敛了锋芒,低眉顺眼的样子像极了江宁水乡娇嫩柔婉的女儿,纤细腰肢虽是被宽松的衫裙掩盖住了,仍可见弱柳扶风,身姿窈窕之态。
饶是见惯了美人的袁皇后也在内心感叹一句,好一个姿容盖世的美人儿啊。
细细一看,这两个人在容貌上还真是般配,要较真的话,还是萧景和更甚一筹,起码那眉眼之间的流风余韵便是谁都比不过的。
萧景和今日穿了玄色广袖圆领袍衫,料子是织有金色大科的绫罗,还戴了纱帽,整个人精神硬朗了许多。
他是见不得在他阿娘死后迅速上位袁皇后,他更见不得的是袁皇后的儿子,当朝魏王殿下萧景成。
这两人叫他同时见到了,殿中气氛就有些僵硬。
见着萧景和死死盯住前面着青色华服的郎君,眼神中透露出想上去咬人家一口的敌意,温言也不知道那是谁,总之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轻轻咳了一声提醒萧景和去行礼,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听到了没有理会,萧景和纹丝不动,看萧景成的眼神更加凶狠,活像要跟他同归于尽,仔细去听牙齿都被咬得咯咯作响。
明白他又开始耍脾气了,温言艰难的抬了下眼皮,暗中提劲踢了萧景和一脚。
萧景和闷哼出声,鼓着嘴不情不愿往前走。
“臣见过皇后殿下。”
说完这句话萧景和立马又瞪着萧景成,不悦开口道:“魏王殿下怎么也来了清宁殿?可是最近没让陛下看上眼派些事去做,闲得慌?”
温言都不知道他怎么有勇气说的出这种话来。
果不其然,萧景成低笑道:“不敢当,要说闲的话也是太子殿下比较闲,要不怎么能无忧无虑的南游四个月,还,”他狭长的眼睛扫过温言,短暂的惊艳被压了下去,继续道:“还带回来一个低贱的商户女做良娣呢。”
“你!”萧景和想打人了,不愧是老妖婆生出的小孽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的原则是骂他可以,骂他的人不行。
“你再说一遍试试,谁低贱了?果然是庶出的小孽障,不跟自己的皇嫂行礼,一点规矩都没有。”
庶出两个字刺激到了萧景成,他怒声道:“臣乃是中宫皇后之子,如何是庶出了?太子殿下辱骂臣,也不怕叫陛下知道治罪,再说,一个出身商户的太子妾,也敢叫本王行礼。”
萧景和也来劲了,声音比他还大些,“放屁!你莫不是忘了你阿娘当年只是贵妃,还不是妾?若不是本宫阿娘薨逝,她能有机会当上皇后?”
袁皇后:“……”
这个小孽障真是没教养!她还坐在这里他都敢如此说她。
“殿下眼中可是没有我这个皇后?当年孝章皇后薨逝,身后事都是本宫来做的,殿下这样说实在让本宫太过寒心,本宫要让陛下给个说法!”
萧景和嗤之以鼻,每次都来这一招没点心意,他从来都不是被吓大的。
“去啊,要不让本宫把陛下请过来,再好好跟他说道说道你们母子俩一心想干掉我,让萧景成这个小孽障当太子,等我老子没了,他再当皇帝,封你个太后呗。”
袁皇后:“……”
萧景成:“……”
二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把这个畜生给赶出去,永远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温言在一边听的是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萧景和的战斗力居然这么强,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有攻击性,今日她算是真的明白什么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她以前整治那些朝臣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刚,好歹也是以理服人,如今碰上这么个不讲武德的,别说那两个人了,她都要被震晕了。
一波冲击还未平复,萧景和又继续进入战斗状态。
平素他对这对母子多有忍耐,想着狗不烦我我不骂狗,今日萧景成又是骂温言,又是跟他互骂,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他这长安小霸王的名号是唬人的。
“省省吧你们,本宫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
“皇后殿下死了这条心,纵然你现在是皇后,你也比不过我阿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要不然怎么我阿娘只求了陛下一次我就当了太子,你求了陛下数十次,萧景成也还只是个亲王,认清现实吧。”
萧景和身子一转,面对着萧景成,看着他怒容满面就开心的很,“你再厉害再有才能又如何,见了我不还是得低头行礼。“
说到兴致上,萧景和眉眼都沾了化不开得讥讽和兴意,“本宫今日带阿言来是为了让满皇宫的人认可她的身份,不是来给你们两个低头的,记好了,本宫一日不死,你们永远都是痴心妄想。“
出了清宁殿,温言还能听见里面的咒骂,她现在脑子里乱得很。方才的萧景和已经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你如何这样能说?”
也不知道单拼骂人她是不是萧景和的对手,温言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萧景和不以为意,把手背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踢着小石子,道:“说句实在的,今日我还是头一次这样不管不顾,原先顾忌着地方,顾忌着体统,骂他们都是在心里骂,说出来了真的释然很多。”
“皇后在我阿娘还在的时候便几次三番挑衅,同为四大世家的嫡女,二人斗了半辈子,好容易我阿娘走了,皇后就开始各种上蹿下跳,我懒得跟她计较。”
“还有那个萧景成,在前朝大殿可着劲欺负我,看在他是我阿弟的份上我才不跟他抢。被他们欺负就算了,我带了你过来,他们若是好好说话我也还能忍,偏生那个小孽障敢骂你,必须收拾他!”
萧景和一番话说的抑扬顿挫,傲娇的都没边了。
温言忽然生出几分心疼,“也是难为殿下了,生母早亡,皇后母子又多番刁难,能健康平安的长大已然是幸事。”
同样长在深宫,温言很明白一个没有亲生母亲的皇子在宫内长大成人有多么不容易,尤其还是处于太子这样的位子上。
这其中若是没有人暗中帮衬,温言是不信的。
“殿下同陛下的关系如何?”想到些什么,温言问了这么一句。
萧景和不羁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甘露殿的方位,表情有些夸张的说:“我同陛下那叫一个水深火热,我不惹他生气的话还算过得去,惹了就跟现在这般,见我一眼都怕污了龙目。”
知道温言在想些什么,萧景和道:“不要想太多,那些人之所以没对我下手一是因为我跟他们没有丝毫竞争可言,即便我是太子也是最不可能成为皇帝的那一个,他们不屑于动手。二来陛下很是看重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那一辈为了争夺皇位兄弟厮杀,只剩下了两人,所以他对于皇子间的争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不能伤及性命,是以他们也不敢动手。”
听完他的话,温言眼睑下垂几分,复又格外坚定,“殿下怎知自己是最不可能当皇帝的那个人。”
“我这么一个庸才谁都不会选我的,”萧景和不甚在意道:“这是老天爷早就决定好的事,何必想那么多。”
“谁说的,人定胜天不是吗”
她一个死人都能重新来过,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