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言重了」
她挥了挥手,知道这不是奉承而是他的真心,终究是微微烧红了脸颊,还觉眼眶有些湿热。
「这样的復祖大人一造访,敝寒舍蓬荜生辉。为了不辜负您,我得更加努力了。」
「东方先生?」
东方游一下从桌前站起了身子,在任铃追问之下,他答:
「我想再把家书都读过一次,或许裡头有什麽我之前漏掉了的线索。还有,我也想从历代当家们留下的智慧裡寻求指点,让我给您和监兵指一条好路。」
东方游一笑,她便想起他方才说的,或许他不是当家的最适人选,但他会为此鞠躬尽瘁,尽己所能。
「可以的话,请让我也」
「砰」地一声,可怜老旧木门猛地撞上牆,巨响把她的话硬生生打断,随后又听那大嗓门道:
「我回来啦!不会吧,你们还坐在这裡啊?」
「监兵?」
来的除了白虎也不可能有别人了。他出门时还只有自己一个,现在回来可好,竟然拖着头鹿。
「你回来了等等,哪来的野鹿啦!」
「我本来只想捉隻兔子的,但看天要黑了,一隻兔子都没,我只好抓了这傢伙。」
两人看着白虎都看傻了。鹿不知比兔子难捉多少,他却说得自己好像委屈着才捉了鹿。既然捉妖魔都不在话下了,兔子野鹿这种货色闭着眼都能行,狩猎能力真没话说。任铃最多只会架陷阱逮野兔,而东方游运动神经差,一个月能射中一隻野雁就该偷笑。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这、这样」
「东方家的小子,你吃肉吧?」
「吃、吃!只是不常」
「很好,那这就当是预先支付的求答酬金,当家大人。」
「白虎,你又这样说!」
「再说啊」
不顾任铃有多紧张兮兮,白虎把他拎回来的野鹿先随手放在玄关边,悠悠哉哉地爬上木地板,到东方游身边拍了他的肩几下,道:
「虽然和东方遥约定的内容裡不包括照顾他的后代,但看你这样瘦巴巴的,被他知道了搞不好还要生我的气。」
他皱着眉,看起来非常认真,不只认真地想把东方游养胖,还认真地怕他的老祖宗真的找上门算帐。
原本还绷着神经,东方游这下被逗得忍不住一笑。他没想到自己祖先这麽有能耐,过世几千年了还能把神兽驯得服服贴贴,更没想到这神兽这麽有人情味。
「这是当然,容我思量一晚,明天必会给出两位想要的答案。在那之前,何不让我用监兵带回来的鹿煮个火锅?我想两位应该都饿了。」
「火锅!」
「我饿了!」
「你在我醒来之前不是被餵着吃了很多东西吗?」
「别吵,那怎麽可能吃得饱啊!」
他俩又吵吵闹闹地斗了起来,东方游没说什麽,只是莞尔了下。
「谢谢,监兵神君。」
东方游开始处理那头鹿后,任铃和白虎两个便出了门去,一个摘菜一个捡柴。毕竟对原本一个人独居的东方游来说,今晚餐桌上突然多了两张嘴,不帮忙也很过意不去。
白虎终于在他回来的路上捉到了他起初最想捉的兔子。当他一脸得意地将兔子拎到东方游面前,当家皱着眉苦笑了下,嘴巴当然得先道谢,脑子却开始烦恼把这些都晒成肉乾该要多久。
任铃是曾经养尊处优,如今已随遇而安的大小姐。以前他们全家人很少围着一张餐桌用餐,桌上也不是东方游端上来的鹿肉汤这种大锅菜。本来东方游还担心她会不会吃不惯,可任铃的味蕾很好服侍,还喜欢大家聚在一块儿吃饭的感觉。东方游说自己不常吃肉,仍然亲自下厨,煮这大一锅丰盛的肉汤,盛情招待。
那是一段很开心的晚餐时间,甚至饭后收拾也因为有任铃帮忙而轻鬆不少。虽然是名家大小姐,姚雪仙也没让丫鬟太宠着她,只是日子过得好,但不骄纵。修炼不说,採菜摘药、打扫洗碗亦不在话下。
结束善后工作,饱得胀的肚子也消了不少。到了子时,原本还在餐桌那儿读着书的任铃来到东方游的书房,打算向他道声晚安。
「东方先生?」
他顺应着呼喊声回头,任铃抱着所有她借去读的几捲捲轴站在门边。
「您都读完了吗?復祖大人。」
不只有家书,东方遥还留下了些《山海经》的使用说明、咒文原理、山海术秘话他是个天才没错,但那才智于她太过高深,有些东西一知半解,有些东西隻字未解。
「是的,但师尊太高深莫测了。那位大人写的东西我没能看懂太多。」
任铃乾笑了下,边走过来把捲轴轻堆在东方游的书桌旁。
「不要紧,遥大人留下的东西确实几乎无人能懂,您也不必太挫折。」
「谢谢您让我拜读如此贵重的文书,东方先生。」
她稍稍鞠躬道了谢,还很努力地闭紧嘴巴、忍住了个哈欠。
「别客气。时间晚了,请就寝吧。我已经打扫好走廊最末端右侧的空房间,被子也铺好了,您可以自由使用。」
「太感谢您了,东方先生。不好意思这麽劳烦」
「哪裡,您的造访是我的荣幸,况且我已久未款待过贵客,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东方游眯了眯眼,任铃这才想起来他隻身一人在这山裡住了许久。
「这些留给我整理就好,您去歇息吧。」
他起身,有意无意地挡住了那些捲轴,让任铃想碰也碰不着。
「再麻烦您了。晚安,东方先生。」
「晚安。」
实在敌不过他,想他招待自己与白虎一晚应该也累着了,任铃便不再多言地乖乖回房。
在那之后,东方游用桌上瓷灯的火点亮了灯笼,将堆着的捲轴和文房四宝稍作收拾。走到大门边,他提着灯笼照亮视野,在玄关处他用来摆放野菜、药草等等可用植物的那竹柜最上层取了那一把铃兰花,往外走去。
他走的和领任铃他们来时那条是不同的路,一路向上往深山裡去,途中经过好几丛灌木,他都把灯提高了些,以免灯纸烧破、烧伤森林。
大约不过五分钟,他来到一处如沙漠中秘密绿洲一般、被绿树森林环绕的小草原。中间伫立着一座石碑,上头刻着密密麻麻的几行字,时间一久便因风化而都看不清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裡。」